叶薇低低轻吟:“唔……不是我想吃,是拿来送给别人的。”
叶薇知道裴君琅从小到大都习惯喝苦药,药汤放凉了,端起来就一饮而尽,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他每次喝完药,眉峰总有微蹙。
叶薇猜到,他其实不喜欢苦味。
所以,小郎君受伤昏迷那次,在他醒来喝药的时候,叶薇送上了甜腻的糖。
裴君琅犹豫不决,但还是接过去,含在口中。
糖果入口,眉心皱起的那一缕秋波淡开,他分明是喜欢的。
喜欢什么却总是不说,小郎君一贯如此。
叶薇承裴君琅的情,他救了她一命,她合该报答他。
叶薇本来只想给裴君琅装一点牛乳煎炼的香苏奶糖,挑拣了几两,又嫌不够,摸了些松子糖和缠糖,用油纸包好,再码放整齐,一个红漆螺钿八宝食盒塞得满满当当。
准备好了报恩谢礼,叶薇如释重负。
她穿上柔软的鹿皮靴子,轻巧下地,白衡的药膏有止痛的效果,她的脚踝已经不怎么疼了,不过走路还是一瘸一拐。
去裴君琅睡帐的路上,叶薇在心里演练待会儿见面的情形,她要怎么说话才能显得自然,才能让裴君琅既了解她的好心又明白她余怒未消,其中的火候太难把控,叶薇绞尽脑汁想了一路,有点近情心怯。
然而,没等她走近帐篷,长寿便撩开眼皮,小心翼翼地赶来拦住叶薇。
长寿面带愧色,对叶薇道:“小薇姑娘,实在对不住,主子有吩咐,不许奴才再同你讲话。”
叶薇设想了种种可能性。
兴许小郎君对她不理不睬,兴许小郎君对她冷眼相待。
但她从未想过,裴君琅是铁了心要和她撇清,连面都不让她见了。
一种积郁心间许久的委屈,又翻涌而出。
叶薇把手里精心准备的糖匣子往前一递,笑道:“我不去见二殿下,劳烦公公把这个送给二殿下,今日我受了他的恩惠,理应道谢。”
长寿看了一眼花结打得漂亮的食盒小包袱,无奈地道:“小薇姑娘,实在对不住,主子说了,便是吃食用物也不许呈到他的案前……”
上次长寿把五福饼递给裴君琅,小郎君一边面无表情吃饼,一边杀气腾腾告诫长寿:“别再接叶薇的东西,如有下次,提头来见。”
不知两位小主子闹什么别扭,但长寿惜命,再不敢犯错了。
叶薇递去的食盒也被推了回来。
他把她拒之门外。
叶薇维持最后的体面,她缓慢点头,勉强微笑,和长寿公公道了别。
这一刻,寒风拂面,叶薇颤抖了一下,四肢百骸出奇的冷。
那一日在膳堂感受到的羞耻与难堪涌上心头,叶薇的耳珠生热,掌心也冒汗。她算不算千里迢迢赶来自取其辱了?
裴君琅……真是很擅长伤人的心啊。
叶薇抱着怀里的糖匣子,一步步走回帐篷。
春夜料峭,冻得她脚踝上的淤青也隐隐作痛。
原来,白家的止痛药膏功效也没那么好-
夜风呼啸,营帐内,裴君琅在动用内力后,陷入了昏睡。
他以病骨支离的身体修炼功法,每每反噬之症突发的期间,裴君琅决不能动用内力加重伤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屡次为叶薇破例,而这些损伤积累在骨血中,经年累月,会消耗寿数。
裴君琅如今痛症发作得愈发频繁,除却难忍的疼痛,他甚至开始嗜睡,偶有昏厥。
今夜,他实在倦极,早早睡下。
长寿按照主子之前的吩咐赶走了叶薇,事后想起来又觉得坐立难安,他忍不住来帐中禀报,小心唤醒裴君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