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师生们要整装待发,那她一个人拖着裴君琅,也会把他拖上京城。
叶薇回头,取帕子浸水、沥干,为裴君琅擦拭手背的血,额头的汗。
她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仆妇递来的衣袍,也是由叶薇亲自替裴君琅换上。
裴君琅从不让人近身,也不许仆从服侍,他一定不喜欢让人看到他残缺的腿疾。
如今裴君琅病倒了。
他一如从前那样躺在吃人的宫阙里,没有活人的尊严了。
叶薇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裴君琅的伤处,不能让他的颜面无存。
小郎君这般要脸,她不允许、不允许再让旁人羞辱他了。
叶薇解开了裴君琅的外袍,帮他一寸寸折上满是血污的裤管。
她用绸缎帕子、柔软的毡布,一点点擦拭裴君琅的腿骨。
小郎君闭目不语,任人摆布。他沉沉睡着,脸上是憔悴病容,皮肤白得胜雪。
肤色琳琅如玉的腿骨,清瘦嶙峋,满覆燎疤,都是被大火烧出的痕迹。
叶薇想起,裴君琅从前肉骨尽碎,人还被丢到火海里炙烤。
小姑娘的鼻尖忽然被山蜂蛰了一下,酸酸涩涩的疼痛,直冲脑仁。
她眼眶发酸,一下子盈满了眼泪。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爱哭鬼。
可是,可是。
裴君琅的身上全是岁月积压下的、密密匝匝的伤痕,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叶薇难以置信地咬唇,手指都在发抖。
叶薇不敢相信,她和风致楚楚的小郎君谈天说地的时候,他的衣下,究竟是一副什么光景。
裴君琅披着锦衣、罗袜、狐毛大氅,把短处、伤处,藏得严严实实。他陷在泥泞里,沉沦修罗地狱,辗转入无穷尽的苦难厄境。
坏脾气的小郎君总是面色不虞,总是拧眉,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原来,他是为了忍疼。
叶薇的眼泪如豆,一颗颗掉到裴君琅的光洁脚踝上。
所有人都怪裴君琅孤僻、怪异,不讨喜。
可是谁又知道,这个人间,从未对他发过善心。
没人对他好过。
叶薇心尖越来越酸胀,眼泪也掉得很凶。
她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苛责裴君琅。
她对他一无所知。
她和那些虐待裴君琅的恶人,又有什么两样。
“对不起。”
叶薇鼓了鼓脸,深吸一口气,继续缄默不语,为他洗净伤口,悉心抹上伤药。
马车仍在凛冽风雪中颠簸,挡风的绒布被隆冬雪屑拉扯,泄进几许天光。铜罩子里的炭盆,星火荜拨,暖意融融。
幸好,没有那么冷了。
叶薇握了下裴君琅冰凉的手骨。
他只有在昏迷不醒的时候,才会温柔乖巧,任她触碰、照顾。
裴君琅还是那么冷,幸好手脚是柔软的,没有变得僵硬。
他缓慢呼吸,气若游丝。
黄澄澄的光,落在裴君琅卷翘的眉眼,照得他满身煌煌,穆如清风。
今日的雨,淅淅沥沥,下得没完没了。
无端端惹人厌烦。
裴君琅膝骨浸了雨水,人却懒怠极了。他恹恹垂眸,只靠在火堆旁边烤,没来得及换衣。
一个时辰过去,寒意侵袭骨髓,直入尚且还有知觉的大腿骨。
夜里,裴君琅忽觉腿骨酸疼难忍,如蚁虫啃噬血肉。
他一贯很能忍,眼下钻心的痛,他也不过是稍稍蹙眉,闭目不语。
可是今夜漫长,裴君琅知道,他已经无法入睡了。
裴君琅强撑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