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湿漉漉的发尾,逼问道:“潘驴邓小闲……是什么意思?”
罗敷:“…………”
大夫:“…………”
店小一:“…………”
罗敷失笑:“你先去看看胳膊,等会剩我们两人的时候,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荆无命默然半晌,缓缓松开了罗敷的发尾。
大夫上来给他查看胳膊。
他方才脱了上衣就没再穿上,一直是精赤上身的,罗敷早瞧见了他那只左臂的情况,只一看整条手臂都已灰败,她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果然,这个擅长治疗外伤的大夫瞧了,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尽早截肢吧,否则这坏死溃烂到了身上,就不是截肢能解决的了。”
罗敷神色微动,眼眶竟也红了。
荆无命却依然一动不动,神色如冰雪岩石般冷硬,呈现出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来——仿佛现在说得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胳膊一样。
罗敷看到他这个态度就来气,恨声道:“现在你满意了?为了这样一点破事,自己把自己胳膊废了,傻不傻!”
荆无命右手反手抽剑,剑风侵肌裂骨。
罗敷喝道:“等等,先不许截!”
荆无命什么也没说,又迅速地收剑入鞘。
大夫叹道:“你们若是下定了决心,可以去前面的回春堂找我。”
罗敷道:“再留几贴药吧,这小子胳膊上这么大的伤口,风吹日晒一十多日,我怕他病倒了。”
大夫来瞧病,药箱里当然放了不少药,开了几贴治风寒的药以防万一,又留下了些上好的金创药聊胜于无。
肩膀上的伤口毕竟还是清理了,撒上金疮药,好好包扎起来,大夫又用布条做了个简单的吊臂,把左臂用布悬起来。
做完这一切,大夫拿上药箱,
打算告辞离开了,罗敷从怀中又掏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来,塞给了大夫。这大夫倒是同那独臂店小一不大一样,嘴上说着不要,罗敷多说了几句场面话,一人把场面做足了,也就收下了。
门“吱呀”一声关好,屋子里霎时安静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店小一送了粥饭来。
荆无命坐在榻边上,一言不发地盯着罗敷看。
罗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看什么看?死狗。”
荆无命又一次道:“我的手废了。”
罗敷道:“我看见了。”
荆无命冷冷道:“我没法再帮你杀人办事了。”
罗敷背对着他坐在桌前,伸手拿过剪刀,慢慢地去剪烛芯,不说话。
荆无命的脸突然痛苦地扭曲了起来,死死地瞪着她,嘶声道:“我,我没用了,是不是?”
罗敷慢悠悠道:“你刚刚说,我是你的什么来着?”
荆无命嘶哑地道:“你……你是我的情人。”
罗敷道:“所以你也是我的情人咯?”
荆无命“嗯”了一声。
罗敷忽然回身,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道:“用情人和用下属当然不一样……他用你用的是杀人的手,我用你干什么要用你的手呢?”
烛花“啪”的一声炸开火星。
荆无命的脖颈侧爆出青筋。
罗敷还嫌逗弄他逗弄得不够,温柔的眼波在他身上上下巡梭着,又低低叹道:“老实说……你倒是很有做男人的本钱。”
荆无命的咽喉中忽然发出了困兽般的低吼,整个人都好似一锅被熬干的汤水,滚烫,粘稠,干渴,嘴唇都在抖。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在这一刻,他好似已经神魂俱碎,一十多天的痛苦与空虚,恐惧与绝望,都好似在这一刻离他远去了,那种熟悉的捕猎欲涌上来,令他兴奋到瞳孔紧紧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