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璞玉缓缓展开面具,动作总是一格一格的僵硬,更像一只死而复生的僵尸。
“是、你、的?”
姜晞点头:“不错,这人皮面具确实是‘菊’天王仿照我的脸制成的……虽然时间紧迫,细节有些怪异,但稍作伪装遮掩,黑夜之中,也瞧不出来。”
——居浩渺做这张面具时,本不乐意,却因为姜晞扯着教主的虎皮,而不得不骂骂咧咧地做,一边以最快速度麻利地做,一边冷若冰霜地瞪着姜晞。
贺璞玉沉默几秒,空气几欲凝滞,片刻之后,他才又缓缓道:
“人、缘、好。”
姜晞毫无困难地理解了贺璞玉的意思,谦虚道:“是各位圣教堂主、天王太过抬爱,实在是托了教主的福……”
贺璞玉将面具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努力地揉搓着,想要将他弄得平整,服帖在皮肉之上。
但他似乎手法太过生疏,因此手指努力地摆弄了许久,也没有将面具之间的褶皱与空隙抚平,颇有些手忙脚乱。
姜晞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贺璞玉会随意找个人替代,没有想到,贺璞玉打算自己来。
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贺璞玉努力。
黑羽毛的鸟儿嘎嘎笑着:“好傻!好傻!”
贺璞玉不再扒拉脸上的面具,幽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帮、我。”
只是这一次,声音的间隔之间,似乎有所踌躇,不大好意思。
“失礼了。”姜晞应一声,缓步走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让贺璞玉做好充分面对他的准备,双脚停在棺材旁,朝贺璞玉的脸缓缓伸出手。
冰冷的指尖触及同样冰冷的面颊。
贺璞玉闭上眼,不肯面对姜晞的视线,姜晞也安静而快速地抚弄着面具之间的缝隙,一点点将它贴合在贺璞玉的脸上。
走近之后,姜晞才看见,贺璞玉长得其实很俊俏,精细的眉眼,圆肥的嘴唇,脸蛋也是圆的,却有个尖下巴,又秀气,又可爱,是一张看起来年纪很小的脸。
俊俏秀气的圆脸很快被揉捏成姜晞的锋锐与冷峻。
做完自己的事,姜晞便又一步一步后退,回到了他原来站立的位置,远远地离开了贺璞玉。
贺璞玉睁开眼,看见默然矗立的姜晞,紧绷的心竟然轻微的放松了一点。
“你、走、吧。”
贺璞玉说完,又缓缓地躺回了棺材中。
姜晞知道,贺璞玉这样的人,一定会很快地做事,因为他们害怕事情追在自己的身后,但他们却不喜欢被人看着做事,一定要独自去做才能做好。
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向贺璞玉道了谢。
姜晞走后,静悄悄的义庄之中,鬼火一朵一朵飞起,贺璞玉又缓缓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他抚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想起长身玉立的姜晞安静投来视线的模样,两片嘴唇终于慢慢张开,喉结滚动,发出了极其嘶哑嘲哳的难听嗓音,一如他以腹语说话般顿挫有致:
“真、好、看。”
……
姜晞回到村子时,只过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
他静静落在屋子边,极目远眺,运足耳力,果不其然,燕渡已经离开了。
他睡过的旧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放着一封信,大约是借了这户农家小夫妻的纸笔,信纸粗糙廉价,墨水晕染气味刺鼻,末尾“燕渡留”中的“渡”字,都晕染得与“留”下的“田”字融为一体了。
姜晞一目十行,速读此信。
「展信佳。」
「小西吾弟,就此别过。江湖路远,山高水长,终有相逢之时。与你相识,乃我此生之幸。非是不信你,只是兹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