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莼耐心跟他说：“这就是秦律的初衷，勿以恶小而为之。”

随后问，“你们在山中虽然只有一家，但就没有什么规矩吗？”

何淼想了想，用比划加语言的方式跟他说：“我家的长辈说，生命高于一切。”

江莼以往只知生与义不可兼得时，“舍生而取义者也”。（1）

因为贪生怕死，很可能会行违背本心之事。不过何淼郑重的表情，让江莼也感觉到了一丝对【生命高于一切】的震撼。

何淼用今天刚学会的词，补充：“任何人。”

江莼浑身一震，这意思是说任何人的生命都是高于一切的吗？这样看重人命，难怪他会觉得杀人者和盗窃者受同样的处罚不合理。

不知他的山中长辈是出自什么学派。

*

【儿先前观他对机关之术颇感兴趣，及至听他言说对生命的重视，心中非常震撼，儿有意收他为徒，望父皇恩准。】

黑夜笼罩着的咸阳城中，咸阳宫内还是灯火通明，嬴政刚处理完一天的简书，打开皇陵那边送来的帛书，最先看见的就是末尾部分这句话。

对那少年这点重视人命的看法，嬴政一点都不奇怪，当日他对需要受刑的囚徒都不忍其受到责罚，更何况是人命。

不过自己这个儿子已经被儒家那些博士教傻了，他可不想刚从山中走到人世间的会做白糖和白盐的何淼，也学成优柔寡断的样子，然后又多一个反对他的人。

袖子里的黑色方块被拿了出来，嬴政自从中午看见过一圈流光在其中闪过，这几个时辰过去了都没有再见到。

嬴政也是一有空就猜测，这个方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仙家法器？

但这个用来做什么却又是他想完了所有的神仙传说，都找不出一点可以作为猜测根据的。

因为闪烁流光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危害，嬴政决定以后都随身带着这个东西，看它是如何发光又会如何。如果何淼愿意在大秦为他效力，也不是不能把这东西还给他。

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种子，治粟内史拿走几天了竟然只认得小麦。

嬴政淡淡笑了声，他这个当皇帝的都认识小麦。

注（1）：《孟子·告子上》鱼我所欲也。

[42]做豆腐

靠在窗边凭几上，身着玄色的只双肩绣有日月纹常服的帝王仅仅是笑了下，就把站在旁边目不斜视的赵高吓得胆子一颤。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的陛下越来越难琢磨，也越来越难伺候，以前赵高觉得陛下发怒时很可怕，自己要每天如履薄冰才能保持住这份地位，但是现在他才发现陛下不怒的时候才最可怕。

比如，陛下这两天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却愣是不知道为什么。

赵高想找出令陛下好起来的原因，因此在翌日早朝后，陛下换了平常的服饰时，赵高就笑道：“陛下要去何处，老奴让人备车马。”

宫女低垂着脑袋整理着宽大的双袖，嬴政的眼睛还在一封刚送进来的竹书上，眼也不抬说道：“上次朕微行咸阳的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你查清楚了没有？”

赵高脸色一白，后退下跪道：“老奴这就去细查。”

陛下遇刺当日回来大发雷霆，把章邯蒙毅都骂了一顿，连率军镇守咸阳的卫尉王离都被叫进来骂了。

独他没事，又一日，陛下单独离宫，他不放心想跟随，陛下还说最信任的就是他，让他在宫里看着有没有什么人暗中传递消息。

怎么才一天就是怀疑他的意思了？

皇帝这样独断专行的人，还不至于担心他一个内监不好收拾，当日说那些话故意跟他虚以委蛇。

但是为什么明明怀疑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