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码头万余人,九成尽上江家船。
逃难的百姓口口相传,感佩恩情,江上小菩萨的名号渐渐传扬。
江陵道上,几十个衣衫凌乱,互相搀扶的百姓在艰难行走,从京城辗转到江陵,一路缺衣少食,还要躲避北戎兵士,一个个皆是面色灰白,面沾尘土。
秦婉穿着臭气熏天的破烂布裙,脸上摸了泥浆,混迹在他们其中。
当时,北戎在京郊层层围堵,专挑貌美小娘子蹂躏,不少昔日贵女都被北戎抓去惨遭折磨。
说来也是她的幸运,未出京前,她撞入逃难贫民窟的队伍里,这些人多管闲事,看她只带一个丫头出行,非说她难逃北戎魔爪,硬给她换了一套沾了驴粪的破衣裳,秦婉穿上才堪堪逃过一劫。
刚出京时,秦婉是感激的,但渐渐地,她的心绪发生变化。
想她这等玉肤花娇的贵女,何曾如此狼狈?
就算没有这些贫民窟的贱民,她定然也能想出旁的法子,为何非要受此折辱。
闻着衣裳扑鼻的恶臭,秦婉生出满腹怨气。
终于熬到了江陵,秦婉和这行人一起住在了破庙里,她咬牙低声道:“我们不必和他们一同走了,走出京郊,我们已经安全,父亲已安排了人在潭州接应我,越往潭州走船只越有限,这些人都是拖累,穷人爱扎堆,如今已经有百人了,必须甩开他们。”
春香微微有几分犹豫:“您不是说,人多了走着才安心吗。”
秦婉毫不犹豫:“那是之前,如今已经走出了京郊,没了危险,那自然不能再和这些贱民在一处。”
春香低声道:“我看他们对您还挺好的,尤其是泠玉,一路上护着您好几次。”
泠玉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从娘胎里带了几分病弱,整个人裹在破破烂烂的斗篷里,一路都在咳。
明明是穷人家的病秧子,却被母亲和哥哥照料得甚好。
秦婉冷笑道:“你就去和他们说,走到前头的岔路口,去右边苇滩那条路才能逃命,让他们去走那条。”
春香支支吾吾:“可姑爷的信里,特意说了……苇滩那条路有北戎兵士啊。”
秦婉淡淡道:“本就是些贱民,死了又有何惜?你没听说逃难的人在前头排了很长的队,留着他们,难不成还让他们和我们抢生路吗?”
春香只觉全身发冷,怪不得跟着秦婉的仆人都走光了,如今唯有自己在她身边……但她还是点点头去办了,起初乡亲们还有几分不信,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去码头逃难呀,他们南辕北辙,心里难免不安,但想着秦婉可是高官的女儿夫人,说了有围兵,难道还有假?
那些百姓却不知底细,泠玉的母亲连夜收拾好东西,赶来感谢秦婉:“这次多谢夫人您了啊,多谢你将前头的消息告知我们,让我们逃过一劫,夫人,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秦婉恨不得捂住口鼻,面上却还强笑道:“路上相逢也是我们的缘分,乱世中互相帮扶罢了,只要你们能安稳到扬州便好。”
泠玉母亲笑着将手中披风递给秦婉:“这是他哥打猎获来的兔皮,我给姑娘做了个围脖,多谢姑娘给我们指路,以后冬日来了,姑娘也能取暖。”
秦婉笑着接过。
百姓们扶老携幼的离开了,秦婉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眸光渐渐发冷。
她一脸嫌恶,将那围脖留在破庙中,连一眼都未曾多看。
待到这些人离去,她和春香等人立刻连夜离开,奔赴潭州。
京城,待京城的百姓离京,内城墙也终是坚守不住,谢璧将京城粮食转运后,也匆匆离京,李盈本想殉城,在谢璧多次劝说下也立刻了京城,毕竟如今的时事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扭转的,李盈对战北戎有诸多经验,倒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