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鸣脑子轰隆作响,无数声音萦绕在他耳畔,让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任何事情。
到最后,他想起来的,是文盛安致仕前对他放的那一席狠话:
“娘娘与承恩公不够齐心,我方能在其中左右逢源。
“但我不知道,承恩公如此积极主动地帮娘娘对付我,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我倒下以后,承恩公能得到什么好处?”
文盛安说那一番话的时候,正是霍世鸣最志得意满的时候。
一个胜利者,在面对失败者时,是足够游刃有余的。
因此他将文盛安的话听在了耳里,却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隐秘地不屑,觉得文盛安这位辅政大臣也不过如此。
除了会挑拨离间,就不会做别的事情了。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文盛安前脚刚致仕,太后后脚就开始过河拆桥。
好一个兵部尚书。
好一个明升暗贬。
他养大的好女儿,竟将朝堂上的制衡手段,用在了他这个父亲身上。
前段时间他有多得意,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难堪。
霍世鸣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慨,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垂坐在御座之后的摄政太后。
黄色纱幔隔绝了所有人的窥探,霍世鸣看不清太后此刻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静静落在自己的身上。
“承恩公,还不叩恩吗?”
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霍世鸣浑身一颤,低下头来,露出顺服之态。
“臣,叩谢皇恩。”
***
这场气氛微妙古怪的大朝会,在霍世鸣领旨谢恩后,终于落下帷幕。
霍翎回到兴泰殿,刚要开始处理政务,就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陆杭求见。
陆杭步伐稳健,面带喜色,嘴里却抱怨起来:“娘娘,我这把老骨头,原本是想在礼部上告老还乡的,您怎么突然把我调去吏部了。”
霍翎打量他几眼,真心实意道:“陆卿还没到能称老骨头的时候。”
陆杭一向懂得保养,明明已是六十好几的人,望之不过五十上下。
陆杭颇有些受宠若惊。
霍翎看他高兴,也乐意多说几句:“朝中上上下下,论资历,论能力,就没有比你更适合当吏部尚书的人了。陆卿总不能叫我退而求其次吧。”
陆杭愈发心花怒放。
对比另外两个辅政大臣,一个被贬出京,一个被逼致仕,他不仅平平安安待在任上,还更进了一步,陆杭委实是觉得自己运道好。
他敢拍着胸口保证,文盛安和陈浩言那两个老古板,绝对没有从娘娘口中听到过这样的夸奖。
不过陆杭嘴上还是很谦虚:“朝中俊杰辈出,我不服老都不行了。吏部如今一团乱麻,我只怕自己辜负了娘娘的期许。”
这也是实话。
文盛安在吏部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如今文盛安一倒,吏部官员也开始大洗牌。
想要把吏部彻底理顺,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精力。
而陆杭最欠缺的,就是时间与精力。
霍翎道:“你只管坐镇吏部,剩下的事情,原也无需你亲自出马,交给年轻人来办就行了。”
陆杭眸光一闪,想到已经先一步被任命为吏部右侍郎的宋叙,明白了娘娘的意思。
宋叙原本就是在他手底下干活的,如今两人都到了吏部,他指派起宋叙来也很顺手。
眼下已是年底,礼部要忙着筹备祭祀事宜,事务繁杂,未免祭祀大典出任何差错,陆杭肯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等到过完年再离开礼部。
霍翎顺便和陆杭聊了聊祭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