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继而是窸窸窣窣翻动衾被的轻响,再之后便只能听见窗外北风肆虐的呼号。
章鸣珂盯着屏风,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可真是被人骂惯了,她不训他几句,他反倒觉着少了些什么。
默立半晌,章鸣珂轻手轻脚打开门扇出去。
沿着游廊步入书房,翻开兵书,他脑中蓦地浮现出一路上遇到的烽火连天之景。
若李大哥能走出困局,带领那帮兄弟成为起义军里最锋利的一支箭,射中这腐朽朝廷的咽喉,或许这战乱方能平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才能重新过上安稳日子。
他也希望战火莫要烧到闻音县来,章鸣珂自认有能力护她周全,却不希望她亲眼看到那样人间炼狱的景象,她会被吓到。
听说朝廷正征兵清剿起义军,章鸣珂从前想过去建功立业,现下他却歇了心思,不止因为梅泠香的话,也因他见过李大哥那样悲悯仁厚、志向高远的人,他不想有一日成为朝廷的刽子手,与李大哥那样好的义军刀兵相见。
回来前,李大哥曾邀他入伙,他那时没答应。
李大哥的雄心壮志,有许多追随他的兄弟一起去实现,而他的娘子,还在家中等着他守护。
想到房中熟睡的小妻子,章鸣珂唇角不自觉泛起笑意,他这样选择,不知道在梅泠香眼中,是不与乱臣贼子为伍的明智之举,还是没出息?
或许,等有朝一日,李大哥大事既成,他可以告诉梅泠香,他章鸣珂结识过这样的人中龙凤呢。
到晚膳的时辰,章鸣珂吩咐下人们晚些传膳,莫要吵到少奶奶,他自己也没用膳,而是继续看书等泠香睡醒。
酉时过半,天已全然暗下来。
多福叩响书房门,进来小声提醒:“少爷,赵公子约您戌时相见,您还去不去?”
闻言,章鸣珂目光从书卷中移开,抬眸望着多福,愣了愣,这才想起赵不缺约他的事。
他放下书卷,边环顾书房,边问多福:“赵不缺让人送来的布包呢,你收在何处?拿来小爷看看。”
“在这儿呢。”多福走到书架旁,从暗格里取出那只布包。
章鸣珂把布包放在书案上,解开系带,朝四周展开,里头竟露出两方绢帕。
端看颜色、花样,便知是女子之物。
蓦地,章鸣珂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将帕子掩上,抬眸吩咐多福:“你先出去,守着门。”
多福不明所以,摸着后脑勺领命而出。
书房内摆着炭盆,发出哔剥的火花声。
章鸣珂拿起两方绢帕,看清上面绣出的娟秀字迹,是两首缠绵婉约的小诗。
字迹不算熟悉,情诗末尾却都绣着小小一朵梅花。
绢帕之下,还压着一张字条,写着两行言简意赅的小字。
大意是告诉他,这两方绢帕是小毛贼从高家偷的,赵不缺那里还有几方这样的绢帕,若他想要,便在戌时亲自去取,否则明日这上头的情诗会传遍闻音县大街小巷。
章鸣珂指骨一点一点收紧,攥得发白。
泠香从未送过他亲手缝制的东西,可这上头的字迹,越看越像出自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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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绢帕上清雅的梅花,格外刺眼。
这些是在嫁给他之前,梅泠香送给高泩的么?
章鸣珂不愿深想,他只知道,他宁愿被赵不缺当面羞辱,也不愿这些情诗被宣扬得人尽皆知。
他不明白,与赵不缺他们断交的几个月里,都发生了些什么,昔日视为兄弟的人,究竟有多恨他,才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很显然,从今日起,他们再也不会是朋友。
章鸣珂将字条点上烛火,顷刻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