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才发现, 半妖少年看起来瘦弱, 但其实比她还要高大半个头,只是太瘦了, 像是穿了一层衣服的骷髅。

半妖少年也在看着阮棠。

长长的额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愈发衬得他孤僻阴沉,像是只不受欢迎的野兽崽子,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在安静的对视中,半妖少年忽然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阮棠下巴上溅到的快干涸的血迹。

他擦得很认真,动作很细致,像是在珍惜地捧着一朵脆弱的花,生怕伤到了娇嫩的花瓣。

阮棠没有任何动作,站在那里任他擦拭,只无声地用视线描摹郁余的眉眼。

她脑海里回想起的,是预知梦中的最后一幕。

半妖少年站在她的前面,一身血肉被那只饥饿的大妖全数吞噬。

是很疼的,比凌迟酷刑还要疼痛,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可是郁余性子孤僻,很不喜欢说话,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偶尔有两声闷沉的哑声。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还是执着地看着她,用那双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平静漆黑,暗沉沉的,好像蕴含着千言万语,又好像干净得一尘不染,什么情绪都没有。

“郁余,”阮棠唇瓣翕动,声音很低,柔软而坚定:“我们一起去陶镇,一起活下来。”

她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郁余擦干了少女下巴上红褐色的血迹,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

“好。”郁余的声音一直是轻微的,稍微分心些便很难听得清楚。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点头,唇瓣翘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但很快便平了下去。

如蜻蜓点水般一瞬即逝,很难被捕捉到,却曾真切地存在过。

就这样,虽然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没有太多的交谈,但阮棠和郁余却默契地结伴而行。

逃荒路上并不好走。

宋柯和宋副堂主估计是三四天的脚程,可灾民们瘦弱无力,根本没办法支撑长时间的前进。

越是接近陶镇,越是危险重重。

拦路打劫的劫匪、嗜血吃肉的低等妖魔……遇到的坎坷层出不穷,每一次都是鲜血的磨炼。

郁余虽然妖魔血脉还没有觉醒,没有掌握任何天赋,但即使在饥饿的情况下,力气和速度仍然是常人中的佼佼者。

阮棠的【强力自愈】技能也帮了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