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直至停在自己面前。
她看见宁淮序抬起手,略带迟疑地靠近自己的脸,然后稳稳落在自己的眼角处。
粗粝的大拇指,滑过柔嫩的皮肤,轻轻揩去一滴眼泪。
玉澧怔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滴下一滴泪珠。
她喃喃:“宁大人……”
宁淮序注视着玉澧,看不懂他眼中写的是什么,他仿佛把浑身的情绪和气场关闭在这副皮囊之下,显得那么深邃、稳然,又沉郁。
他又用手轻轻拨开玉澧额前的碎发,向两侧拨开,将浸了泪水而粘在脸上的碎发,拢去玉澧的耳边。
玉澧的心,颤了一下。
那只修长微凉的大手,最后沿着她的碎发,落在她眼角装饰的鱼鳞那里。
有一片鱼鳞不知在何时被泪水冲得滑落一些,他的手指按在那片鱼鳞上,缓缓地将它推回到原先的位置。
他的手,这才缓缓收回。
四目相对,玉澧的心再度颤了颤。
宁淮序似无声地,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他道:“回去吧。”
玉澧颔首,“嗯。”
宁淮序再道:“祝你月底,跃龙门成功。”
玉澧心中颤颤地浮出一丝暖意,美丽的唇角不禁扬起,笑颜在夜色中艳绝:“我会不留余力的,宁大人。”
这时宁淮序的侍从已默契地走过来,来到宁淮序身边,向他俯身拱手。
宁淮序道:“送玉澧回去。”
“是。”侍从领命。
玉澧走后,宁淮序在侍从和属臣的恭迎下,走进龙宫。
长长的黑水晶宫廊上,挥退属臣和侍从,只留下心腹跟在身后,踽踽独行,荦荦孑立。
跫音轻响在幽深的宫阙中,在某一时刻,停下来。
心腹半低着头,一手握着腰间的佩剑,静静望着龙君的孑然的背影。
恢宏高耸的绵长宫廊,将宁淮序喑哑的声音,回荡出一层一层的混响。他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自嘲,说不出是欣慰还是难过。
“本君已是药石罔顾,板上钉钉的事,生既已无可恋,死就死啊,有什么所谓呢?”
他苦笑着默念:“可有人偏是不让我随心所欲,非要逆着命数,要本君活下去……”
心腹没有说话,他的心也随着宁淮序的话沉下去。昏暗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一张冷酷忠诚的脸,光影分明,眼中的亮光被影翳遮盖。
宁淮序继续前行,未回头,心腹跟上,听得宁淮序问:“依旧未找到母亲的残魂,是吗?”
心腹叹口气,道:“是的,夫人的残魂,始终没有线索。”
宁淮序低低地冷笑:“到底是只有宁钺知道吧。”
心腹道:“我等还会一直找下去的。”
“就是不知本君活不活的到那一天了。”宁淮序无喜无悲,只有苍凉的讥讽,仿若这雍州深秋山峦里覆盖的草霜一样冷,要冻透了人,“这算是……对活着唯一的执念?不过这个执念,呵,不提也罢,死便死吧。或许死了,进入灵魂的空间,本君反倒能找到母亲呢。”
***
回到澧水后,玉澧的日子也平静规律下来。
她每日认真处理澧水的事务,频繁巡视澧水流域,又让自己的属官们一直留意着原书里那条蛟龙的蛛丝马迹。
如此多日,甚是充实,只是到目前为止,都未在澧水附近察觉到蛟龙的影子。
这期间,宁淮序又送来些珍奇的天材地宝。
玉澧依旧是将那些对宁淮序病情有用的都留下来,只将其余的仙药煮了汤饮下。
那晚余姝容生辰宴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