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片刻，明姝便听出来，他吹奏的乃是《妆台秋思》。

此曲哀婉凄楚，引得她心中酸涩不已，由?物及人?，自被困在匈奴大单于宫城里的王昭君想到?如今被囚在此地的自己?，同样不得见亲人?一面，同样命运苦楚。

笛音毕，明姝许久才回过神来，惊觉脸颊一片湿痒，抬手一模，不知何时又落下两行?眼泪。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她转过身，眼底暗藏着防备。

不等开口，面前?人?举起玉笛朝她晃了晃：“明姑娘，在下前?不久经过洛阳时有幸从一位乐师那里得了张失传已久的乐谱，只是这谱子经年累月之下有所损坏，残缺了一部?分，若姑娘能与我一起?尝试着将这谱子复原，我可无条件的替姑娘办一件事。”

明姝狐疑地看着他，柔声道：“我与公子不过一面之缘，公子为何会找上我？何况，没凭没据的，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他将玉笛收回怀里，羽扇轻轻拍打?在手心上，“我苏时卿从不骗人?，至于姑娘所问的第一个问题，方才我就已经回答过了。”

借着风灯的暖光，明姝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此人?容貌昳丽，颇有些雄雌难辨的模样，不过到?底是个男子，身形比她高大许多，却不似陆晏清那般健壮。

想到?陆晏清，她眸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些，心里刚升起?的一点希望也被浇灭。

“你与陆大人关系匪浅，你的话，根本没有半点可信度。”

听到?这番话，苏时卿并未急着为自己?辩解，只摇头?叹气道：“明姑娘，你这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陆兄与我一个高居庙堂野心勃勃，一个浮白载笔餐云卧石，抛却好友的关系，我与他再?无半点相似之处。”

明姝蜷了蜷手指，抿着唇半晌未语。

他又道：“你若还是不信，我与你立下字据可好？”

话音刚落，梅林西头?扬来一声声呼唤，男女声音交杂着，听不清楚是在叫谁。

数道火光照亮一片天地，明姝莫名一阵慌张，挑着灯忙朝来时的路小跑过去。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苏时卿轻轻一笑，略扬高了声音：“明姑娘，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明姝身子一顿，咬着唇犹豫不决，眼见那火光朝这处移来，这才低低说道：“明日你把字据拿来再?说。”

说罢一刻也不耽误，脚底步子也越迈越快。

***

沿着小路折回平漳馆时，院门?口站着几个仆人?，一见到?她便急急忙忙迎上来，关切地问这问那。

她含混着随口答了几句，仆人?似乎皆松了口气，自她手里接过风灯后便止步不前?，仿佛庭中有猛虎野兽似的。

她倒也没有多想，直到?绕过影壁才发现，九儿竟浑身瑟缩着伏跪在雪地里。

“九儿，你怎么在这跪着？”明姝忙不迭走?过去，试图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可她却将头?埋得更低，双肩也颤动得更厉害。

廊下灯火通明，照在九儿后背上，明姝直起?身子才瞧见，她身上的衣物都烂了，露出的皮肉处处布满触目惊心的鞭痕，红的，青的，分不清哪里是好肉。

明姝从头?到?脚一阵恶寒，连着牙齿也止不住打?颤。

“这是谁……谁打?的？”

九儿不会说话，自无法回答她，那些目睹了惨无人?道的鞭刑的奴仆们?，此刻各个缩着脑袋躲在角落里。

庭中一片沉寂。

许久，正中那间居室门?口出现一道人?影。

“过来。”

明姝不必抬头?，只凭着那凌厉冰冷的声音便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她的双眼只看得见九儿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