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元别开脸,面露愧疚。
“说起来,这事都怪我,那日我本该亲自将信给李善送去,可当时陛下突然召我入宫,我怕耽误了时间,只好托一卫军替我去送信。”
他飞快觑她一眼,又道:“事发后我便立即派人去抓捕那送信的人,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他已被人给杀害了。”
明姝心如死灰,对这场无妄之灾深感悲哀。
“阿窈,我定会抓出背后使坏的人,还伯父和明家一个清白,你信我。”
“怀元哥,我好害怕,爹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有兄长,他虽然性子急,可也不至于头脑发昏到带人去打陆言……我明白了,难道陆晏清把我拘在这里就是为了给他父亲出气吗?”
顾怀元抿唇不语,半晌只低低说一句:“别想那么多了。”
两相对视,他伸出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温言问道:“阿窈,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会跟着陆晏清到他府上来的?”
明姝默然,思及顾府上下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她心里的那盏灯几乎已经熄灭了。
“怀元哥,我想回家,阿娘见不着我定已担心坏了……还有表姐,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你带我离开这儿……”
“阿窈,当前境遇下,你现在唯一的藏身之处恐怕只有这里了。”
顾怀元微阖双眸,却遮不住满目浮华。
明姝瞠目结舌,一口血气堵在嗓眼。
“你在说什么?我是你未过门的妻,难道你还护不住我吗?”
他没有说话,只用一种无力的眼神凝视着她,她在他眼睛里读出了可怜和心疼,却独独没有爱意。
明姝泪流满面,胡乱去抓他的衣衫,似乎害怕他当真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怀元哥,你就这么放心把我留在一个外男府里?”
他定定地望她最后一眼,随即扯回衣袖,转身走到窗前。
“阿窈,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明姝浑身僵住。
她伏在榻上,撑起上半身看向他的背影,却只看得到窗外的灯火。
灯照亮了黑夜,弥漫的乱雪笼罩着天地,凄惶空寂,飘渺遥远。
这一刻,她只觉眼前似乎覆了层白雾,害她看不清万物,视不破真相。
诚如徐烨所言,在这世上,人心,才是最不可直视或窥探的。
她心中悲戚,不由泪流满面。
“你就不怕,我与他朝夕相处生出情分来?”
顾怀元握紧了手指,声音沙哑。
“你不会。过些时日,我来接你。”
说完,他拂袖而去。
明姝没有抬头,只痴痴地笑。
她摸着身上单薄的亵衣,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冬天,她和徐烨还有顾怀元冒着大雪去野外凿冰垂钓,她不慎坠到冰窟里不省人事,再醒来时便见自己被顾怀元搂在怀里。
他捧着她的手不断哈气,怕她冷,便将冬衣脱下裹在她身上,自个儿只剩一件中衣。
她哭着说他傻,他却笑着说,阿窈,若你出了事,我这辈子可就要打光棍了。
打那时起,她便暗自发誓,这一生,非他顾怀元不嫁。
时过境迁,而今物是人非,到头来,活在美梦里的,竟只有她自己。
***
夜深人静,风雪渐停。
明姝抱紧胳膊,赤脚走出居室,不出所料,陆晏清正站在门口石阶上。
“有劳公子替我安排一间闲房。”
“没有闲房。”
她噎住,一口气憋在胸口。
“那我与丫鬟同住就是。”
他笑笑,目不斜视,未曾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