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挥手，面?前的几扇屏风应声倒地。

谢氏愕然望着他，自身狼狈的模样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眼帘，她目瞪口呆，眼看着他不徐不疾地步步逼近，跳动的火光扭曲了他的容貌，让他在某个瞬间，如同阴沉可怖的罗刹，好似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

“母亲何必惊恐，这笔血债，我已经替你背了十几年，再背半生?，又有?何妨。”

陆晏清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俯视着她，这一刻，他的眼神里只透出一重?叠着一重?的愤怒、哀伤与恨意，可说?出口的话又是那样温情，这种反差，让谢氏止不住浑身战栗。

她强装镇定地摆出一副可怜又沧桑的姿态，甚至于眼角还挤出两?滴泪水，就连声音也带着几分苦楚。

“晏儿，大夫说?我时日不多了，就算你不念旧情，也该看在云柯的份上，多少对我宽容一点?。”

“今日我来，只想问你一句话。”

陆晏清始终盯着她的眼睛，一脸冷肃，“将我遗弃后，你可曾悔过？”

谢氏愣了一下，仿佛没有?料到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可曾悔过……”她下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慢慢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沉默半晌复又喃喃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娘的，可那时候，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整个陆家要我给他们一个交代，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把你送出去啊！从?浮石岭回去的路上，娘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样，你是我亲手养大的，若非不得已，娘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陆晏清摊开自己?那双布满疤痕的手，又握拳收拢。

“事到如今，你还在绞尽脑汁地为自己?犯下的罪恶找借口。”

谢氏垂着头，两?手捧着一串紫檀佛珠，嘴唇微微翕动。

“不论你信不信，你永远都是娘的孩子，是娘的晏儿，娘一直等着你回家。”

“等我回家？母亲，你听听你在说?什么。”陆晏清不怒反笑?，缓缓勾起的唇角从?不屑的冷笑?到近乎癫狂的嘲讽，“那年我死里逃生?从?军去了漠北，几年之后再回来时，你不仅不与我相认，还亲手用鞭子将我驱打出去，这一切，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这样做，都是因为陆家不许我认你，否则就要把我和?云柯赶出家门?，那时候你妹妹还那样小，她是无辜的啊，我不能连累她。”

谢氏浸入过去的回忆中，脸上闪过一丝悲悯，清润的佛珠在她指尖慢慢转动，“娘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万不能再失去云柯，我就这一点?念想了，就算我拼了这条老命，就是拼了一死，我也必须要为了她的前程守住陆家，哪怕被你记恨一辈子。你能理?解娘的苦心吗？”

陆晏清没有?说?话，只是回以冷然一笑?，拂了拂衣袖便准备向外走?去。

这时，谢氏忽然叫住了他。

“晏儿，你父亲说?了，只要你愿意听命于他，过往恩怨都可一笔勾销，自此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样不好吗？”

陆晏清气笑?了，下颚紧绷，咬紧牙关冷冷看着她。

“你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问得直接，问得坦荡，谢氏倒不好再拐弯抹角地藏着掖着了。

“你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早过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着你成家立室。”

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他的神色，“前段时日，我与老爷替你物色了一个合适的姑娘，长?平伯爵之女梅晚如，你当听过她的名字。梅姑娘生?得仙姿玉色，性情温婉端庄，又知?书达理?，还未及笄时，上门?提亲的人便数不胜数，好在老爷与伯爵爷是莫逆之交，你若娶了她……”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