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着意看了看外?,继而低声说道:“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宫城都进不去,又如何凭一己之力让陛下收回成命。”
“我见不着陛下,没法向他求情,可与我朝夕相处的,是陛下最器重的内阁首辅。”明姝捧着茶盏慢步行至内室,凝望着案头熏炉袅袅上升的烟雾,“我是个女子?,不能像寻常男子?一样考取功名,身居庙堂,手?握权势,我只这一身皮囊拿得出手?,除了媚悦于他,我没有别的法子?。”
碧瑶自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当即羞愧地低下了头。
“可奴婢听说,陆大?人?因擅用兵符私自调兵触怒龙威,险些被褫夺内阁大?学士的封号……眼下他自身地位都岌岌可危,如何能在陛下面前替老爷说话?”
明姝顿时手?一滞,几点茶水溅到了她的腕臂上,她却毫无感觉,只讷讷地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此事她是知晓的。
陆晏清回京次日的早朝上,陆言携一众言官状告他欺君罔上、窃弄威权,罪当处死,并列出数十条他辅佐陛下从政以来?犯下的种?种?过失。
当时,文武百官竟无一人?为陆晏清求情,廷臣似乎都盼着他被贬黜甚至人头落地。
然,陛下却出人意料地免了他的死罪,只是收回他的兵符,罚俸两年,责令他回到家中?席蒿待罪,而受到牵累的魏林,挨了五十军棍,至今还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地。
这段时日陆晏清一直以戴罪之身赋闲在家,明姝虽没有细问过,但从他只言片语里不难得知,陛下受人?挑拨,听信一偏之论?,对?他早已?生出疑忌,就算没有发生此事也迟早会找个缘由收回他的兵符。
朝堂之事诡谲莫辨,明姝看不懂党权之争,只想到陆言为何如此奸险。虎毒尚不食子?,陆晏清虽说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终究是冠着他陆家的姓,何必要千方百计地对他斩尽杀绝。
明姝放下茶盏,发了一会儿呆,低声说:“他向来?不打没胜算的仗,我想他不会坐以待毙的。”
“可是君心难测啊,陆大?人?行事张狂,在朝中?树敌众多,不知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就连他的父亲都欲除之而后快,小姐跟着他,难保有朝一日不会受到他的连累。”
“先不提这些了。”明姝烦闷地摆摆手?,回身坐回榻上,重新拾起针线,静静地地一针一线绣着。
碧瑶皱紧了眉,也?顾不上主仆尊卑了,略略提声道:“奴婢知道小姐不爱听这些话,可您真打算就这样偷摸的藏在他的府邸一直到老吗?”
“是!”
明姝抬起头,羞愤之下有些口不择言,“若能以我换明家康泰,就算待在这直到老死又有何不可?我与他,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生米已?然做成了熟饭,你告诉我,就算离开了他,如我这般残破之躯,又能寻到什么样的出路?”
她说着不禁红了眼圈,眸中?噙满了泪,却不肯落下。
目光对?峙片刻,她率先转过脸去,倚靠着迎枕,将素白?的绢帕盖在眼上,默然流泪。
碧瑶含着眼泪走到她身侧,想说些什么劝慰的话,喉咙却被烧灼得发不出一点声儿。
“小姐,您实在不该这样妄自菲薄……”
话未至一半,碧瑶看到一行眼泪从帕子?底下缓缓滑落于她的衣领,随即洇入衣料里。
“碧瑶,我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不求与他目成心许情投意洽,但求我和?明家都能得到他的庇护,至于将来?如何……”明姝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有点儿哽塞,“我只能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她拿开绢帕,露出一双虽微有些泛红,却湛然纯净的秋水长眸。
碧瑶不再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