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要恼我?”苏时卿沉默片刻,又道,“先生做了一辈子学问,还?不是在知命之年放弃官身,回乡潜心著述,与人传道受业解惑。先生曾说过?,人这?一辈子有走不完的路,更有看不完的书,所习所得,观之,书之,心存之,如此足矣。”
明姝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你说得太晦涩了,我听不明白。”
苏时卿笑了:“你无需明白,听听就好。”
“哦。”
时已傍晚,暑热未散,明姝渐渐放慢了步子,最后站定,望着天边余晖轻轻叹了一声。
“为何叹气?”苏时卿奇怪地问。
明姝指向远处的残阳:“你看,太阳又要落山了。”
他皱眉,严肃地想了半天,突然仰起?头大笑起?来:“圆月固好,日落何悲?你这?样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还?是少些伤春悲秋为好。”
明姝张了张唇,本想出言反驳,奈何肚子里搜刮不出一点墨水来,便只?能悻悻地低下头看脚底的路,一路未再搭理他。
小半个时辰后,天已黑透了,街巷四处华灯初上。
卫宅遥遥在望,附近依稀听见家丁焦急呼唤着小小姐,明姝僵住,白润的小圆脸上蒙了一层惶恐:“完了完了,我晌午出来没?告诉府里的丫鬟,她们估计以为我出事了,这?可怎么办,闯大祸了!”
苏时卿戏谑笑道:“白日里跟踪我的时候不还?胆子很大吗?现在知道怕了?”
明姝白着脸不吭声,原想着与他一同回府她就不必担心独自挨骂了,没?成?想他忽然说:“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街上办点事。对?了,今日我与你在后山上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定与我一起?遭殃。”说罢甩甩衣袖往小巷的另一头走,行了几步朝后挥了挥手臂,“告辞。”
“喂!”明姝攥着衣角,压低声音喊他,“你还?没?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笑着丢下三个大字:“苏拾安。”
“苏拾安?”明姝望着那?道皎洁出尘的身影小声喃喃,“外祖父时常提起?的眉山才子原来就是他啊!”
***
翌日清晨,刚洗漱罢明姝便听见几个小丫头说苏拾安被卫长风拎到?诲闻堂罚跪去了,当下她饭都?顾不上吃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才进诲闻堂院门,就见苏时卿正跪在廊下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然而?姿势懒懒散散,一点也不像受罚的人。
明姝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原想吓唬吓唬他,不料这?人的眼睛好像长到?了后背,离他尚有四五步远时便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明姝,你躲在我身后做什么?”
明姝惊讶地站到?他面前:“你怎么知道是我?”
而?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抬头瞥她一眼:“铃铛声。”
明姝扬起?胳膊,雪白的手腕上果真系着根红绳串成?的银铃铛,她不由在心中感?慨,这?小哥哥当真是聪明过?人啊,她偏就最欣赏这?样的人。
她倚着美人靠,笑盈盈地望着他,苏时卿直起?上半身,抱臂胸前:“怎么,你是来与我有难同当还?是要瞧我笑话。”
“我就是来看看你。话说回来,你又怎么惹着我外祖父了?”
“你外祖说我肆意杀生,罚我在这?跪上一天。”苏时卿口气虽严厉,面上却不甚在意,甚至摇头晃脑地笑起?来,“又不是庙里的和尚,竟连旁人吃肉的事都?要管,唉,就是如来佛祖也不会特意干涉凡夫俗子吃荤吧!”
“跪一天?哈哈哈哈……”明姝捂着嘴,眼睛像杏仁一样,亮晶晶水汪汪,笑起?来就弯成?两个月牙,“苏拾安,你也太可怜了。”
“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