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明姝弯下腰,不?觉间握住他的手,发?觉他手心指尖一片冰凉。
她?攥着他的手举到自己面前,轻轻哈着热气,手心揉搓着他的手背,试图替他暖热一点。
“你若是担心夫人病情,为何不?亲自回去瞧瞧?”
陆晏清半阖着眸子,遮去眼底的情绪。
当年逃出浮石岭后,他恰好遇上陛下亲征,时年十六岁的他为了活命不?得不?去从军。
战场上刀枪无眼,尸体成堆乃是常态,可他却觉得这比独自待在浮石岭强多了。
乱葬岗不?见天日,腥臭腐烂之气四处弥漫,只?消待个三日,活人也能被吓死,可战场上的血是热的,洒在脸上滚烫得让人疯狂。
只?有疯狂,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在漠北待了两年,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路爬到御前侍卫,初尝权势滋味他便爱其深入骨髓。
随御驾回金陵那日,他在街上遇见了谢氏,她?华袍在身姿态雍容,手里?还牵着个小女?娃,认出他时,她?眼底满是惊恐。
她?不?许他进家门,不?许他在人前叫她?娘,甚至还说,哪怕她?百年之后,他也不?能去她?坟前祭拜。
陆晏清睁开双眸,目光移至明姝脸上,没头没尾地?问道:“想回去见你娘吗?”
他声音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明姝挪开视线,轻轻摇头。
“阿娘大抵是不?愿见我的。”
“因为你让明家蒙羞了?”
说完,他笑?了笑?。
明姝抿住唇没吭声,算是对他的话默认了。
沉默片刻,她?蹲下去,半边脸枕在他腿上,双手握住他的掌心。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游说陛下放过我爹爹,你是我们明家的救命恩人。”
他腾出另一只?手将她?眼前碎发?掠到耳后,布满粗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眉目。
“我原以为,令尊和令兄长得了自由后会来找我算账,却没想到他们竟这般沉得住气。”
听到这话,明姝心头猛跳,唇瓣紧紧抿住。
接着又听他笑?道:“阿窈,他们不?要你了。”
明姝强笑?两声:“或许吧。”
他问:“还恨我吗?”
她?摇头,说了声“不?恨。”
“那还想离开我吗?”他又问。
这下,明姝沉默了。
他扶着她?双肩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抱坐在自己怀里?,虎口勾着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
“那日你对云柯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声音格外平静,甚至连那双总是充满杀气的长眸都变得异常平静。
可这种平静,却让明姝没来由的感到窒息。
“曾有一人对我说过,我这辈子杀人无数罪孽深重,注定孤寡一生,对此我嗤之以鼻。
“后来,她?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时常做同一个梦,梦里?,我与她?回到最初相识的那一日,我本以为一切都能重新?来过,可直到最后她?仍旧至死都在躲着我。
“那梦循环往复,我被折磨了一夜又一夜,直到今日,我总算明白,其实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他平静地?说完这一席话,不?顾明姝眼底的茫然无措,嗓音低哑地?再次开口。
“阿窈,可否抱我一会儿。”
明姝懵懵懂懂地?展开双臂抱住他的腰背,耳边是他平稳到近乎细微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她?心口突然一阵阵发?疼,好似有数千虫蚁悄然爬过。
“可是头疾又犯了?”
“不?是。”
“公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