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地想:她明日会来吗?

*

第一日,她没有来。

崔净空这回伤得委实不轻,缓上一日,腿脚才能恢复气力。顺道也瞧着那个一叠声喊他“恩人”的女孩会不会捧着吃食来寻他。

可惜苦等一日,只落得腹中咕咕作响。他百无聊赖地将两个碎银子轮流抛往空中,再伸手接住。眼睛偶尔往外一瞥,山洞外空无一人,唯有风吹过的秃枝时凄厉的吼声。

他收回视线,忍受着胃里灼烧一样的疼痛,并不感到意外,只从鼻腔里冒出嘲讽的哼声来。

第二日上午,也没有人来。

歇了一整日,只喝了些水充饥,崔净空断然没有再木讷地等着她上门喂食的意思。

他起早赶去镇上,拿其中一块碎银子换成铜板,全用一块破布谨慎地兜住包好,藏在袖中。买了六个肉包子下肚,蹲在街旁大口狼吞虎咽,囫囵吃了八分饱。之后又买了几张蒸饼,省着能吃上两天。

待他走回山洞,却赫然见自己那个漆黑阴冷的“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穿着石竹色半旧袄裙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跪坐在他寻常坐的位置上,身旁立着一个箩筐,腿上放着一块半馒头。

她神色沉静,手下攥着两根稻草、麦秸拧成的粗绳,忙着编织一个形似漏斗的物件。无论是她的动作、衣衫还是神情,都同这个幽暗的山洞格格不入。

她的胆子丁点儿,敢来孤身找一个几乎等同于陌生的人,这会儿听到洞外的风吹草动,又吓得身子抖三抖。抬头见是他,便轻易放下警惕,朝他笑了,就像先前在巷子里救他那天一样。

“恩人,”他站在山洞外,望见里头的女孩仰着白净的脸同他说:“你回来啦?”

*

她竟然真来了。

崔净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缓慢走近,腿脚仍然不是很灵便:“你何时到的?我实在太饿,方才觅食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恩人,你的伤可好些了?是我食言,昨日我娘吩咐我做事,我没能过来,今日才寻到空来找你。这是我大姐蒸的馒头。昨日晌午刚出锅,我便想着要拿给你,现在都冻成冰疙瘩了。”

冯玉贞很有些愧疚,定是自己失约,害他白白饿了这么些时候,还要拖着伤重的身子出门,遂连忙把馒头塞给他。

这点馒头自然是从她精打细算从自己的饭里省出来的,冯父还因此嫌她吃得多却不长肉,大骂她是个一等一的败家货色。

少年接过,嘴里的话很是妥帖:“你肯来,就该是我谢你才对。”

有吃的白白送上门,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来者不拒。况且冬日里的粮食弥足珍贵,冯玉贞瞧着不像是娇宠养大的,崔净空稍稍一想便知道这是怎么来的。

可尽管那几张泛着温热的蒸饼就藏在胸口,他却默然不动,对此只字未提。

两个人隔了半臂距离挨着坐,一时无话,只有少年啃馒头的吞咽声。

冯玉贞还是头一遭看清了这位年少恩人的相貌。隔得远不察,坐到跟前了才颇为惊诧。尽管脸上还横斜着三两道尚未痊愈的伤口,然而五官精致、眉目凛然,是土里刨食的庄稼汉里少有的俊秀长相。

她扭头瞧得出神,却见对方掀起眼皮,长睫下乌黑的眼眸倏地转过来,撞破了她的窥视。

冯玉贞脸上发烫,知晓自己这样盯瞧旁人看十分失礼,立刻便把脑袋掰正,不敢左右乱瞄了。她年岁尚小,恰似一张白纸,压根不懂也生不出什么旁的心思。

而崔净空却静静看了她片刻,不知思忖什么,俄而又回转过头,不再看她。等他吃完,冯玉贞手里的物件仍然只具备了一个雏形,崔净空的眼睛不时落在上面,他问道:“这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