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尽管他们没谈拢,但他还是会回头来找她,她知道。因为没人像她一样,和他相似得亲切。她隔着窗纱望着他的背影,会心地微笑,那一笑显得苍凉。
照高楼(十五)
没两日就传话来说四老太太过世了, 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都在那边不得回来,吩咐大老爷速速领着三位少爷去那边守孝。连姑太太和两位姑娘也忙换了孝服跟过去,底下人也跟着去了好些。
夏天的傍晚,府中人去近半, 蓦地有种人去楼空的寂静。玉漏知道, 这寂静和池镜脱不了干系。从前和他每次见面, 安静中危机四伏, 要随时随刻留心着周围的眼睛, 也要随时随刻揣摩他的心思, 就算不说话,也觉得慌忙。
可自上回因置外宅的事和他没谈拢, 他就连着两日没来见她,直到那边府上开始治丧,他就更不得空回来见她了。其实多半是故意冷着她,好逼迫她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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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跟她赌气, 简直像个孩子。玉漏虽不退让,却不觉生气,反而感到点无奈和好笑。
池镜自己偶然想想也觉得像在赌气, 很有意思, 像五岁的时候故意不吃饭, 等着故去的先二太太来哄他。
先二太太那个人,比燕太太还冷淡, 也许是因为恨老太太给他们房里过继了个儿子,认定她从此后都生不出子嗣似的。所以待池镜从起头就是爱理不理的, 就跟奶母说:“随他吃不吃, 饿了自然晓得吃。”
果然他没一次成功,饿肚子的时候越拉越长, 没人理他,最后都是自己饿得不行了,随便什么都往嘴里塞。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他永远是失败。
但这一次他莫名觉得会胜利,想必凤翔怒火中烧的信业已从常州送出来了,到时候难道玉漏真要回蛇皮巷?那不过是她激他的话,真要回去,她的下场不免和玉娇一样,给她爹娘再往外送。她会想不到这些?她不过是在和他赌。
他在四老太爷府上耐着性子等下来,抽空在灵棚外问永泉:“姑娘在家做什么?”
永泉楞了下,一时不晓得他是问青竹姑娘,金宝姑娘,还是丁香姑娘?转念一想,他问这些人做什么?只有是问玉漏姑娘了。
“昨日我回家去给爷取换洗的衣裳,听金宝姑娘说,玉漏姑娘这一向都在二奶奶屋里看着,不得空往咱们屋里去。”
这时候好像要有一场暴雨要下,一团一团的墨云在天上筹备着,才是正午的太阳就像夕阳,将光芒一束一束地往云里收,天也黯得像日暮。池镜侧身立在那里,望着灵棚内人来人往,那些人多半是亲戚,也叫得上一声“舅妈”“婶娘”“伯母”什么的,但都不认得,只是面熟得紧。
风将纸钱往他身上卷,是些苍黄的记忆的碎片。他想到先二太太死的时节,他没有哭过,只听见他们说还要给二老爷续弦,他心里松了口气,想着下一位“母亲”进门的时候,他要讨她喜欢一点。
然而也还是失败。
那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件事,即便是跪着和人要钱,也比站着向人讨爱要有尊严得多。
所以更不能向玉漏讨,只能逼她,逼得她走投无路,她比他还要急的时候,自然就听凭他处置。
他笑着向永泉点点头,“房子的事你别闲,还是要继续寻着。”
永泉笑道:“昨日正巧有人荐了一处宅子,我听着倒好,里外两个院子,六间屋子。”
池镜马上往外走,“你带我瞧瞧去。”
永泉一面回头看,一面紧追而去,“一会好像要叫三爷跪灵呢,怕老太太找。”
“一时半会还轮不到我,怕什么。”
两个人骑着马就奔着那宅子去了,比前头瞧的几处都好,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