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手上亏空的,老太太若要赶他,早就赶走了,何必等今天你去赶?既没赶他,就是叫他接着做的意思。”
络娴轻轻嗤道:“老太太会有这好心?”
玉漏笑起来,“老太太自有她的打算,你细想想,一来这铺子给先前那位掌柜做折了本,再要租给人家,人家少不得要掂量掂量的。二来给人家知道这铺子缠着些官司,谁还轻易敢租?做买卖的忌讳这个。立刻是租不出去的,咱们还不知要折多少日子的租子在里头。眼下给这位做木材生意的做着,咱们不过折了一年的租子,后面倒是稳当的,何况他如今生意做得这样红火,对咱们这间铺子的名声也好,将来他不做了,这铺子还能涨些价钱,折的那一年,将来也就赚回来了。”
络娴还在转着眼珠子想,玉漏又道:“你说自己拿钱添这个亏空,这是没道理的话,岂不说你不在乎这一笔钱,那将来呢,还有这些糊涂账,你还填么?何况你真自掏荷包填上这笔账,想给老太太瞧瞧你能干,我看老太太未必会高兴。”
“为什么?”
“这账在老太太手上就亏着,在你手上平了,你比老太太还能为?”
络娴一时不说话,按着她的话去想,不由得发了虚汗,“我怎的就没想到这上头——”
玉漏沉思须臾,笑着摇头,“我也不过是猜,这一月不单是你管的账,就连大奶奶那头也是一堆乱子,老太太怎的一声不问?难道真病得连问一句的精神也没有?我想,也许就是要叫大家都知道,这家里离了她不行。要是这个时候偏冒出个比她老人来能为的人出来,你说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络娴忖度半晌,小心翼翼问:“那你的意思,这笔账就还放它亏在这里不管了?”
“你只按旧账走,好的别弄坏了,坏的这一笔,将来铺子一涨价,自然就赚回来了。”
络娴听她说得在理,慢慢舒了口气,“亏我这些日子急得这样,差点派人去将掌柜的丢出门去。”她笑起来,把帐本推给玉漏,“这下好了,别的都收齐了,你拿着去库里和老陈把银子交对清楚吧,回来和我一齐吃晚饭,就别跟她们在外头挤着吃了。”
交完账出来,在路上碰见素琼坐在池塘边的一片柳荫底下,正把手里的小石子一颗一颗往水里闲丢,一看那脸上迷蒙的神情,想必是在为什么事伤神不已。
玉漏把眼一转,笑着迎上去,轻轻喊她:“琼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不怕热么?”
素琼扭头见是她,就微微一笑,“这里坐着倒凉快,你也坐坐吧。”
玉漏便在旁边石头上坐下,故意盯着她看一会,笑了,“是谁把姑娘惹生气了?”
素琼立马想到池镜,面上一红,别过脸去,“没有这回事。”
玉漏猜也猜得到,这样无事所累的千金小姐,几乎所有的情绪都不过自寻烦恼,而寻烦恼最好的去处,无外乎在男女之间。
但素琼要面子不肯说,她自然也不追问。不单不拆她的台,还要把台子给她搭高点,反正将来会摔痛的也不是她。
她笑着点头,“这就是了,像琼姑娘这样的千金小姐,不值当为小事生气。”
素琼喜欢听这劝,但受不受这劝,却是不由自己的。所以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听说镜哥哥和你家大爷是自幼的好友?”
玉漏点头,想着好笑就起来,“从前就听我们大爷常说,和池三爷是自小玩着长大的。池三爷是个性情好,不爱摆架子的人,大家和他一起都自在。就连在外头和那些优伶一类的姑娘们,他也没有看不起,大家不分尊卑,时常闹在一处,所以姑娘们都喜欢他。不过他没什么长性,在京的时候就惹多少人家的佳人小姐为他伤心。人家为他伤心,他一扭头,噢,就不管了,又回南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