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要杀鸡儆猴,搓搓他们的气焰,故而没低调行事。
眼下不知外头的人听到了多少,我只能紧急召来绣衣,命大理寺连夜出手,让他们一面去逮那传讯的,一面从负责小选的官员身上下手,尽可能一网捕获。
雪夜,大风,数道黑影从金顶上一掠而过,没入天际。
高墙之下,宫灯忽明忽灭,掖庭的门开了又关,压抑的哭声时隐时现。侍卫的佩剑发出金属独有的碰撞音,深冬的寒也压不住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血气,匆忙来往的脚步伴着松软雪堆被踏平的嘎吱声响了大半宿。
人心惶惶一词,在此刻有了实景。
新帝登基时,宫里的人只换了随身伺候的一部分,眼下,却是要大换血了。
屋里地上沾了兰嫔的血,我不欲久留,便将颂安殿留给了绣衣,让他们自由发挥,自己跟着虞殊去了清平殿。
沐浴完坐上床榻时,我才稍微卸下了点防备。
清平殿里伺候的人是我让小单子仔细甄选后安排过来的,虽然小单子是孟德生的徒弟,不知有没有参与那桩事,但依照目前的形势,这儿已经是宫里相对好很多的地方了。
放松身体,我朝后一倒,在浸着草木香的褥子上打了个滚。
“嗯?”
伸直的手碰到了枕边的一件硬物。
我抓住了,举到眼前一看,原来是一幅卷起来的画卷。
这上面缀着的丝绦已经有点旧了,看上去莫名眼熟。
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我眼前陡然浮现起了在冷宫初见虞殊的时候,美人执卷,他手中那一幅画上坠落下来的丝绦……
和眼前这个一模一样。
好奇突然涌上心头,我仰起头朝屏风那张望了一眼,虞殊还没回来,有点想打开看看。
但是私自动别人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就瞄一眼。
瞄一眼就给他恢复原样放回去。
我扑腾了一下,把自己翻起来手肘撑在了床上,轻手轻脚地解开画卷在被面上铺开。
它是竖着画的。
图上不是锦绣花鸟,也不是写意山水,而是一个侧身站着的人。
那人身着杏黄色四龙袍,头戴明珠金玉冠,似是被人喊了一声才回过头的,脸上带着疑惑,微蹙着眉望向了画外。
我愣怔了许久,这,画上这人……是我?
急于求证般,我的视线下移,在落款处看到了一行小字,“宴宴生欢”。
兄弟姐妹数人,按辈分排下来原都应用泱字起名,唯有我,破例沿用了母妃名字中的砚字。
宴宴,那是母妃给我起的乳名。
小字下方的红章是,“虞太史印”。
这虞太史指的定然不是已经离世的那位老臣。
我似乎摸到了些什么线索,将画卷仔细收起后,靠坐在床头整理思绪。
那这幅画的作者就是……虞殊。
他知道我的乳名。
这倒好解释,可能父皇曾随口提起过。
但他手里还有太史印。
以图上的装扮,我应该是在什么比较正式的宴席上。因为那皇太子袍一直是压箱底的,能拿出来穿的时机,要么是万寿宴,要么是接见使臣,要么就是除夕夜宴。
虞家灭门前,太史印不会在虞殊手中。灭门后,虞殊一直在外躲避,未曾入朝为官。这枚官印应当早已被收回了才对。
再后来,他成了父皇的侍君,手里更不可能有此印了。
入了宫的侍君,是不可能同时入朝为官的,涉及到后宫干政的事情,父皇不可能在这一点上糊涂。
毕竟有事例在那摆着可以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