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凝在张行简长睫上,他面容更白了。

他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叹口气:“希望我们平安吧。”

沈青梧觉得周身都十分舒服,像是浸泡在一汪温泉中。

暖融融的,血污也似乎清理了些。气候太冷冻坏了她,她有时感觉不到伤口的痛,只觉得自己似乎活过来了。

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

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因这一幕是她梦中都不会有的――

大雪纷飞,山雾如霜,宁静至极的深夜中,她被一人背着,在深山中缓行。抬头不见明月,只有无边无际的雪雾。

她茫茫然然地看着背着自己的人:

肤色如雪,侧脸清隽,鼻梁挺高,唇微微上翘,是一个习惯微笑的恰到好处的弧度。

那么长的睫毛,那么黑的眼睛……就像画本中画的那些俊俏郎君一样。

他因背着她,而呼吸沉重。雪夜中,她拂在他颈上的呼吸几乎没有,他的呼吸则呈白雾,在半空中飞呀飞,向上飘远。

沈青梧还闻到血味、腐烂尸味,不知道来自哪里。

这真是世间顶美好的一幕,安然恬美。

她吃力地伸出手,轻轻戳那人的睫毛。

那人的睫毛动也不动。

沈青梧不知是失落,还是释然:果然,这是梦,梦中人都是假的。她大约真的快死了,梦到张行简时,居然不是想劈了他,而是被他背着。

可是他怎么看起来,像冰做的月亮,周身都泛着寒气。

沈青梧迷离的:“张行简。”

张行简不回应。

沈青梧问:“你累不累?”

她自言自语:“我挺累的。为什么我都死了,还觉得很累?”

张行简察觉到她意识昏昏沉沉,不过说一些梦魇的话。他微微思考,想自己该如何让沈青梧意识到如今情况时,听到沈青梧很认真地问:“你是死在我手里的吗?”

张行简轻轻笑了一下。

他声音清如月光:“沈青梧,这几年,你过得开心吗?”

张行简问她开不开心……

沈青梧便更觉得这是自己的梦了。

之后她再没说过话,只是安静地伏在他肩上,有时睁眼,有时昏睡。昏睡时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有点意识的时候,就看到山草半人高,他背着她一直在走。

黄泉路为什么这么长?

天地苍茫,生死有命。死亡竟然不可怕,像一场安然圣洁的盛事一样。

她无疑是很虚弱的,但她心又格外静,竟觉得此间美好,此生无憾。

苍穹燎原,天地何旷。

张行简背着沈青梧,顺着绳索标记的方向走回头路。

他将外袍给她披着,自己一直忍着寒意。他不和背上伤得糊涂的沈青梧说话,不去唤她的意识,也是怕自己泄了力,二人一起倒在这山中,再也走不出去。

风雪冻得他意识迟钝,手脚失去感觉。他只是不能停下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行简听到越来越清晰的唤声:“郎君,郎君――”

他抬眸,看到几点星火在前方,一些来山中找人的将士扛扶着同伴,纷纷招手。长林大声呼喊他,见他没回应后,干脆纵步奔来,要接他背上的人。

长林吃惊:“你找到沈青梧了?她……”

一个年轻郎君的声音惊喜交加地传来:“沈青梧活着?!”

跌跌撞撞冲过来的人将张行简一撞,从张行简背上抢过了沈青梧。张行简被撞得后退,低头咳嗽,脸色白如苍雪,长林大怒:“大胆!”

来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吃惊:“张、张、张……”

张行简咳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