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

沈青梧后知后觉,喃喃道:“原来那时候,你已经和女帝说过你想离京之事,她才丝毫不惊讶我的说法?”

并且沈青梧隐隐察觉,李令歌当时的反应,很像是……怅然,难过,羡慕,嫉妒。

但那般复杂的感情,被女帝用沉默掩饰了。

张行简伸手揽住沈青梧的肩,失笑:“梧桐,你藏得我一日,不可能一直藏着我。你的手下们总会知道我跟着你出来了,瞒不住的……”

沈青梧很执着:“那就努力瞒到瞒不住的时候。”

她知道宰相私自离京必是大罪,能少人知道最好。她当然信任自己的同伴,但是她对张行简的态度,总是比对自己更谨慎些。

沈青梧问张行简:“难道你整日躲在车中,是寂寞吗?”

张行简立即打蛇随棍上,垂目露出怅然神色:“你不让我出去,我好无聊。”

沈青梧立即安慰他:“待到了下一个落脚点,我派他们出去搜集证据,到时候我带你出门玩儿,带你逛街。”

张行简惊讶:“因私废公吗?”

沈青梧:“怎叫‘因私废公’?我也去查证据……你跟着我,难道不帮我吗?”

张行简有了兴致。

他说

:“挺好的。”

于是事情按照沈青梧的计划进行。

他们到青州附近,入驿站调整前,沈青梧将众人派出去。待同伴走尽了,沈青梧怀着一腔兴奋与小心,把她藏了一路的夫君从车上领走。

他们去查证据时,不忘给张行简重新买身衣裳――张行简虽然能凑合,但沈青梧此时又不缺钱。

夜里回去前,沈青梧记得为张行简戴上帷帽,挡住他的脸,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张行简略微抗拒:“不必这样吧?”

帷帽,通常情况下,不是女子才戴吗?

哪有男子整那般花里胡哨的……他又不是要扮仙子下凡。

沈青梧不希望他被发现,他戴蓑笠便是……遇到她的亲卫,他低头就是。

沈青梧道:“蓑笠是我戴的,岂是你戴的?你就应该戴这种。”

成衣铺间,沈青梧将帷帽罩到他发顶,还为他重新整了发冠。薄氅之外,帷帐四周的雪白帐子落下,沈青梧后退两步,欣赏夫君身上那朦朦胧胧的美感。

他本就是风华郎,姿容隽秀,昔日她不太懂,如今她已懂得怎样打扮他,他更加好看。

张行简看自己身上的青袍、素帐帷帽。

张行简看看屋外昏昏天色。

张行简心想:你让我穿成这样,到底是希望我被认出,还是不希望我被认出?

张行简欲言又止时,听那成衣铺老板娘,连声夸赞:“小娘子,你夫君当真是俊,你眼光真好。我这里还有几身极衬他的衣裳……”

他看沈青梧被夸得飘飘然,晕头转向就要去看新衣服。

张行简连忙叫停:“娘子,你不妨看看你钱袋存粮?”

他提醒她:“……你不是要金屋藏娇吗?就这么藏?”

然而沈青梧道:“我不是要给你买,我是给我买。”

张行简唇角笑微僵。

他自作多情了。

幸好有帷帽挡着,他确信沈青梧看不见。

他便镇定道:“那也不可。”

沈青梧想了想,问他:“你身上有钱财吗?”

张行简摇头。

沈青梧道:“你人在我手上,钱财不在你身上。此时应当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哪来的意见?”

张行简:“……”

他想她又用错词了。

但是张三郎只是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