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微微红了眼眶。

屋中点着朦胧火光,不合时宜的夜风还非要吹开窗牗,带来这刺骨的冷意,告诉她现实的冰冷。

沈浔察觉到她的情绪,前去关窗。

站至窗牗前的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姜时愿没有带回的岂止是幕篱,如果他没有记错,她的袖间应当还有一块绣着蝴蝶戏花图案的巾帕,可是他刚刚并没有看见...

幕篱是因为逃跑时不便才丢的,可巾帕不一样。

或许他早该想到的,姜时愿应当是遇见了什么人,才能化险为夷,而巾帕就是报答救命之恩的谢礼。

思及此,沈浔抬眸。

果不其然,院子篱笆竹围外有一道黑影,观其身形,是个男子。

他正在笑着朝沈浔招手,而另一只手上有意无意露出一角嫣红的巾帕,丝绸上绣的蝴蝶样式格外夺目。

沈浔微扬着下颌,眸色冷淡。

“咔嚓”一声,轩窗被阖上。

第22章 022

沈浔的清越的嗓音让姜时愿久违地想起来她的兄长。

自从姜家遭难,这世上再无她的亲眷,她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存活在这此世间,她完全被仇恨裹挟,那些痛苦的回忆深似海,让她不敢再回头。

冤未昭雪,她就如同个罪人,无颜再去想兄长。

可是那回忆偏要一点点渗进来。

以往盛夏,夏虫蝉鸣,姜时愿总是会坐在廊下静静赏月。

每当此时,侍女南星总是喜欢趴在石桌上描摹姜淳的字迹,夸赞兄长的字笔精墨妙、笔走龙蛇。每每说着说着,南星总会羞赧地红了脸。

至酉时,兄长下值后,也会来到小院之中,与姜时愿一起用膳。

一起用晚膳,是兄长定下来的铁规,雷打不动。

若是姜时愿没有等他,便要受家法惩治,去祠堂对着双亲的牌位跪上个把时辰。

那时姜时愿总是不解,有好几次都忍不住饿,未等兄长,直接偷偷喊着南星开小灶。

直至,有一日案几上的碗筷还未来得收整,就被姜淳抓了个正着,罚她去跪了祠堂。

也是一轮明月披洒入祠堂。

祠堂千百烛火明亮,冥冥青烟环绕。

倩影笔直地跪在列祖列宗灵牌之前,脚下是南星偷摸送来的食盒,早已凉透。

姜时愿不懂兄长为何要定下这苛责的规矩,都是家人,这亲情可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呢。一辈子都要长久相处,还有无数顿晚膳可以聚在一起,怎么兄长偏偏与她计较这一顿?

兄长对人温煦宽和,唯独对她这亲妹妹斤斤计较。

姜时愿想自己也是有骨气的,决定硬气地想绝食一回,与兄长作对。

可惜,南星送来的食盒里装满了她喜欢的吃食,正中她的下怀...

她又想,也罢,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还是动筷吧!

姜时愿用背影小心掩饰着自己贪食的动作,守在祠堂外的南星掩袖捂笑,看见站在身旁的姜淳又羞红了脸,道:“大爷真的很懂小姐呢,咋家小姐可跟那些浸在繁文缛节中的大家闺秀不同,还藏着点任性呢。”

姜淳双手环胸,看着主仆二人,微微一笑:“如此很好,姜府从不需要一个完璧无瑕的小姐,我的妹妹应该洒脱、自在,不被礼教、高墙束缚,她的心应该远出府邸、飞出汴京,完全凭着自己心意而活。”

南星叹气,难怪小姐看似安分,实则反骨,原来全是被大爷纵的呀!

可...她挠着脑袋不解地问道:“大爷如此溺爱小姐,又为何会因为一顿晚膳而对小姐生气?”

时至今日,姜时愿才懂得兄长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