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神色平静,静得连一丝诧异和羞赧都没有,可做出此等‘贼事’的姜时愿倒先慌了。

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

“沈公子,今晚夜色真好。”即便说此话时今晚不见清月,没有星光。

“对,我是想起忘了在药浴中再见极为清火祛湿的草药,”,“药呢,我放哪了?”她慌乱地在房内翻箱倒柜,慌乱地搜索。

'医者眼中不分男女,我行医数十年,见过无数男体,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刚刚随意编排的谎话,如今狠狠在打她的脸。

面上羞色更显。

场面一片安静,唯有姜时愿的心笃笃直跳。打破这份无言‘尴尬’的是浴房中传来的两下哗啦的入水声,应该是沈浔已泡入药浴之中。

沈浔微微向后仰着,阖着双眸,直接看穿她的心思:“姜娘子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不在意...”

他的睫毛微颤,流露出破碎的美感:“我不在意这副皮囊和躯体,且我的半条命是姜娘子给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所以,沈某为姜娘子所有,所以,娘子不必避讳。”

等等,不必避讳...

这话外之意,难不成是在暗示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看?

....

姜时愿总感觉有些话滚话,越描越黑。

她轻咳几声,想起正事,捻起一根金针,小拇指将白纱挑起一道缝,“沈公子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再迂回了,隔着纱幔施针确实有些考验我的眼力。”

下定决心前,她藏在袖中的葱白指尖掐入掌心中,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她挑起纱幔,走至浴桶前,看着沈浔微微仰头凝着自己,墨色长发随着水波荡漾,水声徐徐,烟雾蔼蔼。

一根金针扎进沈浔的百池穴,沈浔本能地身体紧绷,扶着桶边的手背青筋乍现。

二人四目相对,直白又内敛,信任又暗藏试探。

最后都因沾了雾气,泛着水光,沉溺在这浓浓夜色中。

*

这些日子三七的耳根子都清净了很多,因为何氏怕染了病气,从不敢接近姜时愿的小屋,每次都只是远远阴阳怪气问上一句‘病咋还没好啊’,怨姜时愿明明是个穷人命,身子却金贵得如千金小姐似的,还扯上三七,骂她胳膊肘往外拐。

何氏天天都是这一句,也没个新意。

久而久之,三七左耳进,右耳出。

日头晌午。

三七在火炉子前摇着蒲扇,面色有些为难,轻声地嘟囔:“姐姐,我总感觉沈公子是不是嫌弃我,他总是静坐在轩窗前赏景,一天到晚话都不超过三句。”

“那他估计也嫌弃我。”姜时愿附和道,这几天她与沈浔之间的话也不过寥寥,还皆是由她主动问询的。

三七觉得沈浔和时愿姐姐皆是清冷之人,可这冷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姜时愿是外冷内热,散发的冷意都是身受大家教养熏陶下的产物,例如她一定按着妇言所教,为女子要寡言慎行,清闲贞静,所以让人觉得她如同长养在深山中高洁的梨树,冰清玉洁,高不可攀,因此生出距离。

而沈浔温和,待人客气,却总让人觉得无法接近。他的冷意,渗入骨髓。他喜静,更喜欢独处,每每安静得总是会让三七和姜时愿误以为屋内少了一个人。

三七往灶火里添着柴火,又倏尔乐乐地傻笑着,露出少女的娇羞:“不过沈公子长得好看,方圆百里都挑不出第二个能比得过他的人。按理说,沈公子形貌昳丽,怎么之前没听过他的美名呢?”

“说明沈浔不是京中人氏。”

除这个理由外,姜时愿想不出第二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