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尽心机废了宁家,好容易除了后顾之忧,又岂会自已打自已的脸,再给宁家平反?
姜洵音的眼神无惧无畏、无悲无喜,像是在说今夜月色正好般随意,“一无所有之人,有何畏惧失去?”
隆兴帝此时此刻感受到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般的郁闷,他冷落姜洵音的十五年居然成了她无惧无畏的资本?
隆兴帝不知,此时姜洵音袖中的双手紧紧攒起,手指甲掐进了肉中。
她为什么出言要求为宁家平反?一为宁家,二为原主。
她做不了宁家这般忠心报国、心怀天下、以死明志的“傻子”,却会为之动容。再者,她如今占据了原主的身体,不管能占据多长时间,总归欠下了债。她所能做的,只有在离开上平前将原主所惦念的事情一一安排好。
这是一场豪赌,赌自已能让隆兴帝心生退意。因此,她必须表现得冷心冷情、无所在意,可心中却也担心被隆兴帝看穿。
她得护好疼爱原主的太后,忠心耿耿的采薇以及……自已捡回清谧宫的小可爱十公主。
太后身份高贵,又是隆兴帝亲生母亲,他总做不出什么事情。可采薇与小十便不同了。自已可以豁出一条命,却不能把无辜的她们拖下水。
“姜洵音,你也只有一条命,虽然死了麻烦一些,可木已成舟,那日苏部总会同意换个可敦!”隆兴帝眼底已经带上了杀意,“朕不止你一个公主,她们可不像你一般无所牵挂!”
隆兴帝眼中,姜洵音已经是卧薪尝胆十余年、心机深重的人,并未觉得她对采薇和十公主真心在意。
而姜洵音听到隆兴帝对自已性命的威胁,却在心中松了口气,一切还在她的预料之内。她拳头微微松开,才察觉到手心中传来的刺痛,却连疼痛都不敢表现出来。
“皇上身为天子,自然掌控生杀大权。只要皇上能解释得出身体健康的四公主为何一夜暴毙,能舍得出一位公主,认为这位公主有能力替您拦住那日苏部侵略中原的铁骑。”
这三点皆做到,何其容易?
舍一位公主容易,隆兴帝贵为帝王,纵然这些妃嫔、公主不愿也不得忤逆。只是,如今适龄的公主中,当真没有才貌足以牵制那日苏可汗之人。
更难的是第一点。宁家曾为文官之首,于文人中声望极高。当年宁家尽诸,死谏了数位大臣,亦有学子联名上书请隆兴帝明查。
此番种种虽叫隆兴帝越发忌惮宁家,却也受到了辖制。他再不喜姜洵音也得承认,当初是她的出生让那些个文臣闭了嘴,最终把怨艾深藏心底。不是因为皇权,不是因为畏惧,而是为了保全宁家这最后一丝血脉。
文人的风骨和死心眼让他头疼。若姜洵音人不明不白得没了,明日那些个好不容易安静的文官又能在朝堂之上做出摘掉乌纱帽撞柱的事情!
隆兴帝的盛怒也得咽下肚子,看姜洵音的表情却越发不善。他身为九五之尊,却偏生只能任由姜洵音这根钉子扎进肉中,久而久之化成老茧,何其憋屈?
看到姜洵音,他就想到当初他费尽心思取得宁美人爱慕,纳她为侧妃却依旧不得宁家支持;想到当初初登皇位的想法皆不被宁家赞同,日日上书劝解;想到宁家都已经殒命还年年都有学子悼念!
“真不愧是流着宁家的血,处处忤逆朕!”隆兴帝双眼发出狠厉的红光,深呼吸,克制着体内的怒意,“朕如你所愿!”
他今日能为宁家平反,来日方长,他也能再次问责宁家!
姜洵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看着隆兴帝眼中的凶意,已经有了些猜测,暗暗警惕着,却未曾显露分毫。她重新跪在地上,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昭和谢圣上隆恩。”
皇后一直被吓得不敢开口,此时此刻却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