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昭嬑醒来时,天还没亮。
窗外一片漆黑,她懒洋洋地躺在被窝里,一眼看到了床头灯架上的四角雕龙走马灯,散着氤氲的微光。
沈昭嬑习惯在睡觉的时候留一盏微灯,黯淡的灯影,从纱帐里透进,浓重的黑暗仿佛被稀释了一般,令人格外安心。
她想到昨晚放完了许愿灯,与齐雍隔着距离,站在街边,仰头看万千灯火,冉冉升空,缀于夜色,似如诗一般的画卷,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
沈昭嬑笑了笑,抬手摇了床铃。
红药进了屋,小声与她说:“小姐昨晚睡得迟,时辰还早,不如再睡会?十五一过,年也过,月也过,您辛苦了这么久,今日便多睡会。”
昨晚回府时,已经到了亥末。
小姐只睡了三个时辰。
年前年后这段时间,家里事情多,小姐每日都是卯时起身,一忙就是一整天,实在太辛苦了。
沈昭嬑想了想,今天家里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便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醒来时,天光放亮,久违的阳光穿过糊窗的白皮纸,照得屋里一片通彻明亮。
已经到了辰正。
沈昭嬑起身梳洗了一番,才用完了早膳,红萝就过来禀报:“小姐,朝廷派人送了选妃的文书和牌子,大夫人让您马上去大厅。”
昨天才把年过完了,齐雍还真是一天也不愿意多等。
沈昭嬑忡怔了片刻,前世今生那些与齐雍纠葛的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飞速地闪现……
红萝见小姐坐着没动,担心耽搁了时间,有些急了:“小姐,大夫人他们还在前厅等着您。”
沈昭嬑如梦初醒,回房换了一身红蔷薇妆花通袖袄儿,搭了皱湖碧绿撒花裙子,担心让人久等了,红芝简单梳了一窝丝,头发在头顶挽成云状,戴了母亲之前送的金丝蝉树云髻儿,胸前各留一缕发,显得端庄得体。
仔细检查了,没发现不妥,沈昭嬑就带红药连忙去了前厅。
大堂坐满了人。
宫里来了赵安福和徐姑姑,及一群内侍宫女,一边代表皇上,一边代表了皇后娘娘。
翰林院来了一位正五品的侍讲,乃天子近臣。
宗人府里来了一位正五品的理事官,及两个负责录事的吏事,理事官负责宗室子女的婚嫁上一些杂事。
礼部来了一位司仪主事,也是正五品,专司婚嫁礼法。
沈岐猜到会有这么一日,这段时间,心里经历了恼怒、别扭、纠结、难受、忧虑……种种为人父的辛酸与无奈,却也改变不了女大不中留的现实。
男婚女嫁天经地义。
他只能接受。
一进屋,沈昭嬑便感觉一道道目光落在身上,她低眉敛目,走到堂前,先与爹娘请安,随后又向坐在堂中的诸人行了一礼,退到母亲身边。
正主来了,宗人府理事官也不耽搁,一手执册:“兹有祖训,凡天子及亲王,后、妃、宫人等,慎选良家女为之,以礼聘娶,不拘处所……”
“勿受大臣近送,恐有讦逞;”
“勿狎近乐籍,其类不正;”
“勿取医女、巫女,其必大害;”
“勿取商贾之家,商贾大者积伫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故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肉糜,亡良民之苦痛,啖良民之血汗,坐得其利……”
宣读的正是大周朝祖训,选妃十不聘取,沈昭嬑敛衣恭听。
大周朝选妃有一套明确的祖训、规制……避免后宫干权,也避免外戚干政,更避免了外臣,插手宫中事务,只要家世清白,符合祖训,便连皇后也时常从民间选取。
选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