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峥记得他会抓着母亲的衣摆,小跑着跟上大人的步伐,这样不至于被行道上拱出来的榕树气根绊倒。
而大人们见他如此辛苦,会说笑两句后放慢步子。
傍晚的江风轻柔又清凉,他被吹得迷了眼,就记得半江橙红的余晖晃啊晃。
如今想一想,都已经是老照片里泛黄的故事,他和不算熟悉的便宜弟弟坐在当年刚开业的餐厅里,挑选能看见江面的位置,目送余晖渐渐散去。
他现在也才二十五岁,怎么都仿佛沧桑成半百的老人。
真要年过半百了,那他该怎么办。
裴峥暂时没有答案。
他回过神来,给明显吃噎着了的便宜弟弟倒杯热茶,惹得小朋友有点惊讶,那双狭长的眼里闪烁着不太聪明的光,虽说转瞬即逝,也依旧不太聪明。
“谢谢哥。”裴让还是那么客气。
“饱了吗?”裴峥问。
裴让点头。
“那行,把茶喝了我们就走。”裴峥说。
“不等月亮了?”
“换个地方等。”
*
他哥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裴让走出餐厅大门,被迎面而来的江风吹得一激灵,感觉到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打湿。
“到江边走走,当散步了。”裴峥走在前头,没发觉他的异常。
裴让觉得自己这汗是下不去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餐厅等月亮呢。
但他哥是金大腿,得听大腿的话。
裴让跟在后头走了一阵,裴峥转过头来,“怎么走这么慢?”
好,好嘛。
裴让紧走几步,和裴峥并肩。
到江边,视野开阔了起来,月亮也不需要刻意等待,平和端庄地栖息在天空。
“吹会儿风还是舒服些吧?”裴峥问。
“没有不舒服。”裴让下意识答。
“看你在里边坐着,热得都出汗了。”裴峥说。
原来您也在暗中观察我?
裴让下意识咽咽唾沫,心里更加警惕起来。
“可能是衣服穿厚了。”裴让嘴上打哈哈。
“那更要出门散散热。”裴峥说。
“嗯嗯,是。”裴让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您说得都对。
“说了,别那么客气。”裴峥拍了一把他胳膊,他强忍着条件反射,没有躲闪。
“我只是不太会说话。”裴让单薄地为自己解释。
灯光黯淡,裴让看不出裴峥面上有任何表情变化,觉察不出喜怒的人很可怕,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但是哥,今天能和你聚餐,我很开心。”
裴峥只回答:“那就好。”
他们有走了一段路,这一段的江面被船只挡住,裴峥走到正面看不到船只的位置才停下,江面在此地宽阔得像海。
树影被他们甩在身后,对面的楼厦也与他们隔了海一样宽阔的距离,于是站在栏杆边,满心满眼都是江面的波涛和穹顶的月亮。
裴峥锋利的眉眼泡在波光与月光里,竟然也柔和了几分。
他说:“我以为你会找机会问父母遗产的问题,没想到一顿饭下来说了些有的没的。”
“不是的,哥,我约你吃饭就只是吃饭,因为今天是中秋节。”裴让急忙忙地答,原来裴峥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别那么着急否认,这本来就是你的权利,而我也有义务跟你说明此事。”裴峥眯了眯眼,“你母亲名下没什么资产,但父亲确实留了东西给你。”
“是一幅油画,正放在我车上的后备箱。我们一块回去,我好把画儿帮你挂上。”
油画?
父亲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