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遂没紧张。

焦虑倒是真的。

他低估了卫峋普普通通一句话的杀伤力,即使用卫谦的脸短暂的压下去,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想起来,没有办法,江遂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做,拿奏折占领自己为数不多的心绪。

察觉到卫峋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站起身,过了一秒,才解释道:“我就是闲着没事干……”

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卫峋突然眼睛亮亮的唤他,“阿遂。”

这一句阿遂,和平时不一样,这一句更雀跃、更软糯、更纯粹,好像他就是单纯的想叫自己一声,都不需要他回答,只要这么叫出来,卫峋就已经感到很开心了。

江遂心尖一跳。

卫峋不嫌弃他现在的表情有点呆愣,他快步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握住江遂的,然而在他马上就碰到江遂的时候,江遂突然扔下奏折,往旁边挪了一步。

卫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神情有些困惑,也有些呆滞。

江遂不看他的脸,低着头,他快速的说道:“陛下,不管你想说什么,再等一等。”

“再等一段时间,行吗?”

慢慢的,卫峋垂下手,他问江遂,“这个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

江遂也不知道,抿了抿唇,他抬起头来,对卫峋笑了笑,“不会很长的。”

毕竟他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江二迟迟拿不出可以止疼的药,那便算了,不止疼了。

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拖延上,更不想让卫峋跟以前的他一样,患得患失、无端磋磨。

望着江遂,过了很久,卫峋才定定的吐出一个字,“好。”

*

陛下的好心情就像那月下美人,半夜三更才出现一回不说,昙花一现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宫里没传出消息,可是仅仅一个下午,风言风语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第二天上朝,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右相沉默的站在最前面,他无声无息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空着的摄政王之位,然后又转过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空旷的站位。

末了,他垂下了眼睛。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天子十朝臣,天其实早就变了,只是天空太辽阔,处在万里穹苍之下的人们,很难看清上方的瞬息万变。

卫峋面无表情的上朝,昨晚被他下了大狱的左相,今天又被他拎上金銮殿,走马观花一般让众臣观赏了个够,不过才一晚上过去,左相的背就已经直不起来了,他佝偻着身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就是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上面有太监念圣旨,全都是对左相一家的惩处,大家听得很清楚,陛下不准备杀了左相,可是,看左相自己这个样子,估计他连今年年底都撑不过。

全看陛下的心思了。如果陛下可怜他,大概会让他早早的去地下和家人团聚,如果陛下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