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愫埋怨地叹口气,“谁知道,都这么晚了,你还来闹个事,把我的好心情都给毁了。”
“我尖酸刻薄,我把你的好心情给毁了……”阁主气得头昏脑涨,“你原本是不想回来睡对么?”
他随便捞来件她的衣裳,往她身上甩。
“行啊,既然不想回来,那就带上你的东西,以后都别再回来!”
“你家承桉哥、你家承桉哥……”
阁主咬着牙,怒气终于按压不住,猛地爆发出来。
“他那么好,那你跟他去睡啊!你还来我家干嘛?”
衣裳“啪”地落到灵愫的脸上。
该说不愧是老友么,连气话都能精准踩中她的雷点。
她早已没有自己的家了。
好像不论住在哪里,都是借住到了别人家里。
灵愫捡起衣裳,声音也低了下来:“是啊,这里是你家。”
她待阁主,有求于他或是撒娇时,叫他“哥”;公事公办时,叫他“阁主”。
只有极度气愤时,才会叫他的名字。
“岑青。”她如是说,“这么多年,我是把你当作了我的亲人,家人。可我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然还是个暂住你家的外人。”
她说:“你太让我伤心,也太让我失望。”
灵愫推开门,一手拿着那件衣裳,一手扯住蔡逯的手:“我们走。”
这里的确是阁主家,早先阁主就对她说过,这是他以后养老的院。
若换作平常,她根本不会胡思乱想那么多。可能还会说,你家就你家呗,咱俩谁跟谁啊,那是过命的交情,你的不就是我的嘛?
她也相信,阁主也一定把她当作了家人。
可现在,恰是在容易令人多愁善感的深夜,恰是在她身心都很疲惫时,恰是在她真的很想跟人吵架时。
她一下就很难过,很气愤。
为什么阁主最近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事赶事,恰都赶在了一起。
她就这么走了,跟蔡逯一道。
走得匆忙,只拿了身衣裳,路上还觉得晦气,便把这身衣裳也给扔了。
然而正是因为走得太匆忙,夜色又浓重,所以她没看出,其实在屋里吵架时,阁主的神色就已经不对劲了。
但他一直撑着。
直到她摔门离去,他一下就软瘫在地。
他摸了摸前额,非常烫,发了高烧。
他浑身发冷,抖成个筛子。再加上心里难受,人就像被抽走了魂,站都站不起来。
为什么啊。 若不是马车走到半路又遇了个坎,易灵愫都不知回家的路要走得这般艰难。
蔡逯要把她送到易府门前,马车猛地一停,叫二人一头雾水。
掀开车帘,本想呵斥那不长眼色的俗人一通,这一见,原来竟是位熟人。
“你不回府里,拦我的车作甚?”蔡逯挑开车帘,问道。
凉风吹来,车夫又点了盏灯,才叫易灵愫看清了那拦车人。
长身瘦骨,眉眼间尽是肆意张扬。男郎看着要比蔡逯还要消瘦些,松松垮垮的圆领袍披着,腰间的系带歪扭缠着。不似蔡逯那般高深莫测,一见便是风流倜傥的才俊模样。笑意也比褚尧要真的多,瞧起来是个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今晚想凑热闹的人都会去相国寺。我不似兄长那般有底气,连傍身的驴都跑了去,钱袋子也早被人偷去,今晚恐怕是只能走回去喽。这老远就瞧见这辆宝马香车,想着拦一下,不成想真的是兄长。”男郎灌着酒,眼神迷蒙,似是连蔡逯的脸都看不大清,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些冒犯的话来。
话里透露着酒气,一时间氤氲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