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想着各打五十大板,待瞧见青萍那副轻飘飘的模样,一颗心又倒向了杨氏,正准备替妻子主持公道,忽地见两个女儿被留了下来。
从前秦府有一条规矩,府里的污糟事情,一概不准到姑娘们面前,这是杨氏亲自定下的规矩,也正是因为这条规矩,保存了六丫头和家里的最后一点子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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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妻子亲自留下了四、五两个丫头,难道是连府上的脸面也不顾了?
杨氏好似看不见丈夫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对闵嫂子一挥手,冲着秦览微微点一点头:“老爷,青萍屋里有些不合规矩的东西,我已都搜了来,请你过目。”
秦览心里转得多少主意,最后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紧紧皱起眉头,用力咬着牙关,对着青萍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贱婢,谁准你用这些东西的?”
郎情妾意,这时候都好似落花逐流水,一下子消失无踪。
这下子,不说是秦芬,就是秦贞娘,也看出了娘亲想叫自己看的是什么。
杨氏微微垂下眼帘,转身作个喝茶的样子,坐在了座上。
青萍却呆住了,她到秦府也有五六年了,不说是挨打,就是重话也不曾受过几句,便是方才符灰水的事情发了出来,主母也不过是态度严厉些,并不曾辱骂,谁料动手打人的,竟是这些日子常常相伴的枕边人。
旁人或是惊讶或是安静,唯独一个小麦,好像还嫌不够乱似的,又扑上来抱着秦览的靴子叫嚷:“老爷别生气,老爷千万别怪姨娘,她烧那符水给你喝,全是因为在乎你啊!”
这话冲进秦览的耳朵里,不啻一道惊雷。
他方才打青萍,一半是为着自己的男人尊严,一半是为了维护家里的体面,脸上的怒色,倒有一多半是假的,这时候听了小麦的话,他一张圆脸拉得老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了,只眼睛里闪着黑沉沉的光:
“青萍,你自己说,小麦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青萍从没见过主君这副模样,她实是想摇头否认的,可是却不敢。
太太精明,老爷也不是毛头小子,便是此刻没有物证,也迟早会搜出来的。
青萍沉默着不曾说话,隔了好半晌,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秦览竟不曾暴跳如雷,只上前轻轻抚了抚青萍的鬓发,青萍好似一只受惊的雀儿,动也不会动了。
杨氏搁下茶盏,用帕子轻轻擦一擦嘴角:“贞娘和芬丫头回去吧,快到吃晚饭的时辰了。”
大年初一,该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可是眼下是这个境况,谁又敢多问。
秦芬随着秦贞娘起身告退,飞快地逃离了上房。
走出老远,秦贞娘用力叹口气:“今儿穿戴得太重了,这一天下来,压得人累坏了。”
只怕压得人累的不是衣裳首饰,而是家中的事情。秦芬这样想着,也不由叹口气。
秦贞娘忽地想起什么,嘀咕一句,“那个青萍,可真是荒唐透顶!”
秦芬不明所以:“怎么荒唐了?”
“那个什么灵符……”秦贞娘脸上通红,终究不好意思大声道出,凑在秦芬耳朵边上,飞快地说了几句。
秦芬虽不至于羞得面红过耳,却也嫌弃地摇摇头。
她只当那灵符不过是古人的愚昧封建,不曾想竟是催人动情的脏东西,说得明白些吧,与五石散等物相似,既令人意醉神迷,又损人身子康健,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芬原来觉得秦览会对青萍念一念旧情的,这下子却为青萍的性命担忧起来。
今日处置青萍,乃是昭贵妃的意思,方才姐妹二人出门时,还未听见杨氏提起这事呢,也不知待会,杨氏要怎么和秦览商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