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夸我沉稳持重,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做什么事都在怕,只好寻求最无害,最温和的法子。即使错了,也不会有人因此损伤,也不会有人怨恨于我……”
他沉浸在回忆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的想法,沾染了夜色,化为潺潺的言语,流出心底,付与顾影耳畔。自己也渐乱了心绪,说着说着,音调有些不太对了。
顾影轻轻伸手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是我不好,提起这事,又刨根问底的。”
阿光早已习惯掩藏心事,此时不过稍有失控,立即镇定下来。抬起头,望着灰茫茫的远处:“师姐不必这样说。能向你倾诉一番,我心里就好多了。”
这其实不对劲。话语中的情绪,听起来似乎轻松了些,但言下之意,是掐断了刚才的话题,不肯再提起。
“阿光现在还想要一柄剑吗?”顾影换了个话头,并轻柔地安抚,“先前我总是把话说得很过分,实则并不是要折辱你。等你的脚放开了之后,若再佩柄剑的话,看起来便是个修士了。”
阿光有一瞬间的向往,却很快压下心事。
“不必了。我明白,师姐要这我双脚的用意,并不在这双脚。我最重要,最珍视的,是别人对我的赞许和尊重。
“在我答应师姐时,便已有预期:今后别人向我这双脚、我这个人投来的目光,都会变成不解和同情。即使佩了剑,但我自己心里清楚,那不过是掩饰。
“我既已承诺,就该付出代价,更应毫无怨尤。”
在他讲话的同时,顾影正巧倾过身去,为他泼去半盏冷茶。
等他语声停了,她缓缓把热茶注入杯中:“此言差矣。买卖做成了后,各负盈亏就是,哪有一直追问满不满意、后不后悔的道理?”
阿光随之勾起嘴角,轻轻点头。
只是,真的听进去了吗?
顾影又为自己倒上热茶,柔声继续道:“交易中所得所失是否公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我只希望,你饮的水,温度适宜。”
阿光拈起茶杯,沾了沾唇便放下:“如此说来,若是有不适宜处,我是可以和师姐讨个人情的。”
“自然。”
“师姐,我们刚刚落脚……”
“好了,不必多说。”顾影不等说完便打断,“想要开禁制,传纸鹤吧?这个免谈。”
阿光却不退缩:“师姐,毕竟我们到了,却没有消息传回,只恐宗门挂念。”
顾影也不相让:“云浪仙子护送你们到了百炼堂,已经转身返回。等她们回去,宗门自然知道你们平安到达。何必多此一举?”
以阿光的通透,却似乎听不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他依然态度温和,分毫不让:“云浪宗师姐妹自会给云浪宗传信,但因我们从玄霜门出发,我母亲和妹妹还盼着平安的消息。师姐这不许传信的禁制,本就是为了我们能安心休养,我心中知道,师姐是嘴硬心软,人是再好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