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下面勾连着盘根错节,他笼在被中的手握成了拳,喉管里极欲咳嗽的痒意被强压下去:“你…我一好便发旨晓喻礼部,等百日国丧过了,你便可自由议嫁。”
“你、你就真不能原谅我一回啦?”仪贞闻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炭火星子又溅到手背上,疼得她抹泪揉眵:“这不公道!一点儿也不公道!”
他没料到他她会同自己闹起来,苦笑着问:“怎么不公道?”
仪贞不答话了,白生生的牙死命咬着下唇,仍止不住接二连三的抽噎,泪水竟像是朏朏一爪扯坏的珠帘儿,百行千行一道流淌不住。皇帝不由得怔住了,呆了片刻,才想起掀被下床,趿着鞋还没走到她面前,又被她囔着鼻子叫停:“你别过来…你安生躺着吧。”
他是哪里来的病痨鬼?要她时时不忘迁就?
皇帝不想遂她的意了,可僵立片刻,又改了主意,转头藏回了床被中。
仪贞神思不属地跟着过来,手习惯性地落在被面上,照顾的姿态突然一顿,她抬起通红的眼圈儿,恶狠狠地钉住了皇帝,手脚并用地摁实了绸被里的人:“你别想废我。”
这不是废…算了,皇帝不知道她哪根筋又搭错了,是觉得损了颜面?他干脆整个儿地陷进迎枕里,生出股自暴自弃后的轻松感:“总不能再赐黄金百两、吹吹打打地送你出宫。”
“我没有一心想出宫!”仪贞终于意识到他俩岔在哪儿了,“全是你自作主张!宫外头的日子真那么畅快,我何必想方设法又回来。
“我舍不得你呀。”穷凶极恶的面目很快溃不成军,她又委屈上了:“你不能因为我有家人、有朋友,就断定我可以没有你——觉得不公道的人应当是你,你的一心一意都给了我,我的真心却像物美价廉的大蜜瓜,谁都能分一牙儿。”
她的两只手撑着他的肩膀,眼泪掉下来全砸在他脸上、脖子上了:“一牙儿真心也是蜜瓜呀!”
这会儿又不顾他还生着病了,颠三倒四地倾诉一通,胳膊也觉出酸了,顺理成章就松懈下来,矮身歪在他身前,嘴唇特意印在他嘴上,碾了两碾,喃喃道:“咱们一道歪会儿,床够宽敞。”
皇帝任她轻薄,径直不动如山:没有旁人。她真是为他开窍的?才短短半年?
欣喜若狂带来的晕眩感是不祥之兆,亦是他肯“成全她”的第二层缘故——他实在不像个长寿的样子。
但是谢仪贞的搂抱当得起“孔武有力”四个字,他被箍得简直喘不过气,陶陶然地闭眼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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