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散朝了?她稍一扭头,肩颈处便胀痛起来,以为是落了枕,伸手去按,居然摸得几许湿润。
“唉…”皇帝阻拦不及,再不复夜里那般凶狠气势,急忙走到床前,小意道:“咬重了有些渗血,早起敷了药粉,别再摸掉了。”拿温水润了帕子,来给她擦干净手指,又小心拨开衣领看咬痕,垂眸时见得上睑微红,搽过胭脂似的。
仪贞深悉他这副赧然模样是作给自己看的,试问昨晚险些摇塌床架子的人是谁?然则知之归知之,拦不住她仍觉受用。
琢磨了一下,她拍开他的手,说:“我要咬回来。”
皇帝当然满口答应,奈何仪贞实在不如他热衷此道,拽住了人也犹豫着何处下嘴,末了不过扒开前襟,咬着咬着,坚固沉实的拔步床再次迎来了摇摇欲坠的险境。
白日显形的男狐狸精道行愈高,甜言蜜语与楚楚可怜浑然一体,直把仪贞当丹药一般熔于炉中,熯天炽地里,艳红的嘴唇几与滚烫的耳垂交融:“蒙蒙,生个孩子吧。”
哪里由得她?哪里由得他们俩?脱口而出的音调却不管不顾,吟哦婉转里,细听皆是应诺。
“真是…”美其名曰补给她,厮混得带回来的接穗都给忘了,幸而甘棠去请教过花房里的老匠人,说是兹要贮藏得当,可以保存很久。
仪贞当即一拍手:“就今儿个吧!阴天好,也不冷。”
一篮子秋海棠枝条悬在井口上,至于嫁接的砧木,庐陵王在《侍芳记》中选择了茉莉,借其芬芳,合秋海棠之艳丽,色与魂兼美。
猗兰殿众人围成一圈儿,照葫芦画瓢地忙活。甘棠铲起一抔土,松松散散培在花根处,道:“听说农家嫁接果树,砧木必择与接穗亲合的,这位王爷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呢?”
“种树是求硕果累累,不太费劳力最好;养花则是陶冶情操,千辛万苦又何妨?”仪贞这番推论也不过纸上谈兵而已,感慨片刻,又自语道:“这位庐陵王,从前倒不曾听说过。”
“韩庄王的长孙,理应以舂秔焙茗为己任。”谢家兄弟调度人照料好师长,又去岳宅报了信,便至谢昀的院中品茶。
谢时这话甫一出口,谢昀微微变了脸色。到底五岁的年龄差摆在眼前,大哥又早慧,否则他们这一代人,哪里记得那样遥远的一场风波。
韩庄王,太|祖七世孙、肃宗皇帝最小的堂弟,亦是先帝生父。肃宗因半生戎马,子嗣艰难,便自这位风流王爷的府邸中,抱养了尚在襁褓中的庶五子。
过继之事,于大燕二百年里本属平常,无奈肃宗彼时钟情的女子出身过于卑下,不母以子贵绝无缘后位,天子一念之间,玉牒上的记载便面目全非。
旁人的鹣鲽情深终归敌不过自己的尺寸之柄,待肃宗帝后崩逝,韩庄王为幼子图谋,上书“发隐擿伏”,先帝怒极,为正视听、为告高堂,先后问罪韩王府相关人等逾四百名。
这不止是血脉亲情的争斗,这是权力的争斗。
韩王一系元气大伤,未能袭封的小世子因先帝顾念,特立为庐陵郡王,世袭罔替。
氤氲茶雾在秋夜里消弭得太快,对坐二人的面色却仍旧难辨。片刻,谢昀打破了沉默:“那一位今日告诫谢家,勿与老师过从甚密,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