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回禁宫以后, 成全皇后雍雍穆穆、和乐融融的设想时。
苏婕妤固然明白, 自己慕恋过的那位灼灼君子不曾存在, 可“他”毕竟是脱胎于眼前人的。不想一夕间面目全非, 以致她梦里偶然一会的人, 荡然无存。
天子彻彻底底地杀了“他”。
颓然坠毁的不是眼泪, 是年轻女子海市蜃楼的情窦初开。
“…皇后娘娘救我!”
武婕妤倒有成算,一路从长禧宫赶来猗兰殿都不吭不响, 过了正殿后的抄手游廊方才扬声呼唤起来。
慧慧与甘棠刚从东梢间出来, 闻声暗道不好,对视一眼:谁把她给放进来了?
二人联袂而上,勉力将武婕妤给挡下来:“婕妤请来这边花厅喝茶, 待我们娘娘睡醒了,奴婢再替婕妤通传。”
睡下了?武婕妤脚下有些迟疑——她火急火燎地过来, 一来讨公道, 二来表忠心。皇帝不知撒哪门子的气,大清早就闯进长禧宫,一副抓她严审的架势。
武婕妤有理无处说:武家男人们作乱,与她什么相干?只该抄他们的家、杀他们的头去,她可不能被带累了。
碍于她素来惧怕皇帝, 对方皮笑肉不笑的时候尚叫她汗毛耸立,更别说今日这般疾言厉色。武婕妤压根儿连他究竟诘问了些什么都记不清, 遑论对答如流。
等这一场狂风骤雨离去了,她回过神来, 支使个宫女儿悄悄出去扫听扫听风声,方才知晓东边那个比自己还先倒霉,这会儿紧闭着大门,不知是禁足还是主动思过呢。
武婕妤当机立断,趁着自己还能走动,赶紧投往皇后门下去!
“阿嚏、阿嚏…”不等武婕妤多费唇舌磨缠两个宫女,梢间里传来几下喷嚏声,而后听得仪贞囔着鼻子唤慧慧。
慧慧忙折返去,武婕妤亦跟着进了屋,见仪贞靠坐在床头,知礼地福了福,小意道:“妾不请自来,又扰了娘娘安歇,真个是过意不去,娘娘勿怪。”
仪贞摆了摆手,示意慧慧放下一层雾縠纱:“我受了凉,别把病气过给你了。”
皇帝走后她就没睡实,鼻子堵胸口闷,这会儿说句话也有气无力的,殊不知落在武婕妤耳中,却漾出一种额外的动容。
武婕妤素日里同主子娘娘走动得勤,无非是抱着“一物降一物”的念头,视皇后为自己避皇帝之害的护身符;再者嘛,皇后性子响快、爱好广泛、出手大方,不失为一个上佳的玩伴。
平日里得她多少好东西,也不觉汗颜,偏偏今日被嘴里轻飘飘一句话触动了心肠,大约是头里才遭逢了一场没缘由的指摘,这会儿只一句暖言,就鼻酸起来了吧。
武婕妤坐在纱帐外的绣墩上,呆了一阵,及至甘棠从外头进来,方回过神,听她道:“咱们这儿现有的只参苏丸和九味羌活丸两样,都不大对症。依奴婢看,还是正经请高院使来瞧瞧、开个方子为好。”
武婕妤便知仪贞这是不愿服汤药,因开口道:“娘娘除了鼻塞,仿佛并没有别的症候,倒不如嗅些开窍的香药之类的,痛痛快快打出喷嚏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