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贞自力更生已毕,由着她们倒了残水,收拾了盥具,自己则坐到妆台前,让甘棠给她梳头,慧慧给她描眉。
大伙儿都围在她跟前,仿佛慢待了皇帝,仪贞怕他不快,便又问道:“陛下用了早膳不曾?昨晚做了骨牌减煠,陛下配着茶尝尝?”
“朕不吃剩饭。”
咦?怎么夹枪带棒的?仪贞心说,那减煠是糯米和着红糖、下油里炸过的,不晾凉了就吃,岂不是烫嘴又粘牙?怎么就成给他吃剩饭了——好大的罪名!
她越过镜缘,飞眼偷睇了皇帝一眼,但见他侧过身去坐着,并不看自己,下颌绷得紧紧的。
不近人情归不近人情,好看也是真好看。
慧慧等人为仪贞梳妆毕,见主子噙着笑,蛾眉曼睩直望着陛下,忍不住互相拿眼神一串通,而后比着手势,让小厨房提膳来的人将食盒放在高几上,大伙儿便蹑手蹑脚地退出去了。
仪贞瞧见了她们的小动作,自知是该顺顺皇帝的气儿,便走过去取来食盒,将各样菜色在榻几上铺排开,又特意把一小碗豆腐脑端到皇帝面前:“唉呀,好烫——是现点的呢。”
“嫌烫就不要碰。”皇帝见她乔张做致地捧着指尖吹了吹,不知道有几分是真。
仪贞依旧笑眯眯的,奉上小瓷匙给他:“那不能够。这豆腐脑啊,就得烫烫地吃,最显滋味儿;减煠之类的零嘴儿呢,就得满满塞在糕点匣子里,得闲摸一片儿出来嗑着,那才悠哉。”
皇帝撩起眼皮,问:“你这是把朕当三岁小儿了?”
哪个三岁小儿有这等脾气啊?
仪贞敢怒不敢言,装傻充愣起来:“啊?陛下这是怎么说起的?岂敢岂敢。”
皇帝自己心里也有数,这火撒得师出无名,不该叫雷霆之威,而叫胡搅蛮缠。
都怪谢仪贞,他这是近墨者黑了。
他那双凤目里,瞳仁儿阴沉沉的,紧攫着眼前人。她挽起了髻子、略扫了眉,不点而红的嘴唇轻抿着,低首时耳上坠着的两颗玛瑙微微摇曳。不是早起不梳头时的那副懵懂相了,正有模有样地做一个大人。
是他的妇……
疯了!李鸿重重地将瓷匙掷进碗里,白纷纷的豆腐脑不负所望地溅在仪贞袖口上。
仪贞连顿儿都没打一个,当即跪倒在地,泥首道:“陛下恕罪!”
“哦?”皇帝也不客气:“什么罪,你自己招来。”
何患无辞的欲加之罪。仪贞暗暗错牙,相当不驯地悄剜了他一眼,随即愣住了。
他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不过仪贞很难分辨其中究竟包含着些什么:愤恨?幽闷?哀怨?都不甚贴切。
她的心不由得直直往下沉:难道说,是因母亲进宫而起?
想也知道,眼下前朝的局势并未十分明朗。若是因为大将军夫人入宫一回,惹得心思深重之人揣摩起了圣意,那的确是举足左右,便有轻重。
皇帝起初就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