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抬袖,却猛地抬头往上。
“让开!”
阿勒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话落,他人已经撤开了三个身位,而龙可羡撑着墙面借力纵跃而上,在半空抽出叠雪弯刀,抬起刀柄,在房梁磕了一下。
沉闷的敲击之后,紧跟着的是细微开裂声。
龙可羡站在屋子中央,角落那道梁应声而裂,两息之后露出了黑漆漆的洞缺,一沓纸雪花似的往下落。
或许是时日长的原因,磕在地上发出脆响。
龙可羡捡了一张。
卷毛锦衣,趾高气昂地站在船头。
是阿勒。
又捡了一张。
还是阿勒。
连捡七八张,全是阿勒,只是有的面容清晰,神态纤毫毕现;有的歪七扭八,落笔粗糙,画得神形皆不像他;有的甚至连个人样都看不出来。
岑寂里,朔风掠过草浪,倏地扑面袭来,龙可羡觉得脑中浑沌,仿佛在刹那间涌进了无数声音。
“那是妄念,是邪祟,是十恶不赦的枭首。”
不是的……
“他趁人之危,不安好心,只想操控了你为他所用。”
不是的……
“他将你弃在此地,可曾过问?不曾!他连一封信也没有回给你。”
不是的……
“你是龙氏遗珠,站在父辈的肩上,承着宗族的荣光,理应全心效命,弃了他,你便是北境王。”
“不是的……”龙可羡无助地看向阿勒。
她就是这般忘记的。
第166章 忆时
阿勒不喜欢北境。
太冷, 太乱,战火连天,龙可羡在这里要吃苦头。
这般说不大准确, 事实上, 在来北境的路上, 龙可羡就已经挨了不少委屈。
阿勒是一路跟着她北上的, 北境的船在前边走,他就远远地落在后边, 隔了百余里,没敢离太近,因为那群经验丰富的兵油子耳目也很灵。
偶尔,船只靠岸补给时,他能在千里镜里看到龙可羡。
龙可羡很好找, 阿勒一眼便看到了。
她蹲在船舷上,被巨轮叠帆衬得很小, 乖是乖的, 出发前交代她的手套戴了, 麂皮小靴穿了,毛兜帽戴了, 就是看着相当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一处,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船靠岸的时间很短,大伙儿都轮着下船,便是不能走远,踩踩实地也是好的, 但龙可羡不。
她白日蹲船舷,夜里靠舷窗边。
船上的人都不明白。
只是怕她人还没到北境, 脑子先冻坏了,这般冷的天,不紧闭门窗窝在里边,偏偏要大口大口喝冷风。
海嘛。有什么好看的?那浪潮千篇一律,海风咸湿清冷,究竟有什么值当一个小姑娘日日看,夜夜看?
这种怪异的行为在船上很扎眼,在枯燥的行程里,很快便发酵出了闲言碎语。
有人说,“那孩子是个傻的,”
有人说,“那孩子行止怪异,我就没听她开过口,”
有人说,“晌午的日头这样大,那孩子还穿得熊似的厚,热得满头满脸汗都不晓得脱,我好心让她脱了,你猜怎么着,小丫头瞪我!”
龙可羡耳朵灵,她都听到了,这就更孤僻了,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而阿勒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不是在看海,不是要吹风。
她在等,等一张九叠船帆从海天尽头升起,等那条绘了美人的海寇船杀上前来,等船上下来个青年,把她一牵,领着她逍逍遥遥归家去。
她只是在盼一个人。
阿勒头一回觉得,千里镜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