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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这家医院里的。

云洲跟着应许一道来到了十八楼, 站在病房门前, 云洲略微闭了闭眼, 压下内心繁杂的思绪后就敲了敲门。

“是谁?”裴母的嗓音早已不复从前的温柔似水, 而是沙哑得可怕。这个点医生已经查过房,他们想不出除了医护,还会有谁来看望如今落魄至极的裴家。

云洲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推门进去。

在看见云洲的那一瞬, 裴父裴母都明显呆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想到,云洲竟然也肯出现在这里。

云洲并未理会他们讶异的目光, 只是平静地看向了监护仪上的生命曲线。

因为久病成医的缘故,他对这些医学知识远比一般人来得熟悉,哪怕车祸后失去了大量的记忆, 这些已经成为常识的知识也依旧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所以云洲很快判断出,裴家人并没有说谎, 裴冽的状况的确糟糕得很,哪怕此时并不算很好的生命体征,也是依靠插管内源源不断泵入的纯氧勉强维持的。

云洲看完生命曲线后,才看向了病床上的裴冽。

旁人探病都会带上鲜花、果篮或是其他补品,唯独云洲来时,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带来,仿佛他来看病人真的就只是为了完成看病人的任务。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云洲稍微靠近了一些,看见了男人脸上因为长期卧床又缺乏营养而出现的明显凹陷,以及很久没有刮过的胡茬,虽然因为盖着被子无法看见他身上的样子,云洲也可以料想到,并不会比他清减了无数的脸好到哪里去。

其实云洲脑海里对裴冽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了,所有的记忆,也只剩下在鸢尾花丛里,多年前他们都还是少年的时候,一个朦胧的身形而已。

但即便如此,云洲也不用想就知道,裴冽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相比,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云洲并没有说话,而是就这么沉默地在裴冽的病床边站了一会儿,病房里另外的两个人也都没有说话,他们的目光在云洲和裴冽之间反复转移,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从前这个小儿子了。

“我已经来过了。”云洲注视着裴冽紧闭的双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经看过,也就该走了。”

这里原本也不是他该多留的地方。

云洲沉默地想到。

他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这才会想着要来看裴冽最后一眼,通过这种方式与裴家一刀两断的。

裴父裴母看着云洲将要离去的背影,非常想开口挽留云洲,想和云洲再说会话,不光是为了裴冽他们想要这么做,就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想这么做。

可是这个口,实在是太难开了,更何况,他们都已经承诺过,不会再纠缠云洲了。

他们只能无助地看着云洲一步一步走向病房门口,从出现在这里到离开,总共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他就像是一阵风,风过以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而就在云洲离开的前一秒,病房里突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

“洲、洲……”

“要、好好的……”

云洲的脚步生生顿住,这两句话虽然声音很轻,但因为病房里实在安静得可怕的缘故,还是原封不动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而他驻足也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两句话实在太熟悉。

在那场车祸过后尘封的记忆好像一下子就被解封,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辆银白色的轿车冲撞过来前的最后一瞬,在碰撞造成的漫天火光即将将他吞没之前,他好像看见有一个人向自己扑了过来,温热的血液连同湿热的亲吻一起落在自己的额间。

他好像也听到,那时候在他耳边响起的,很轻很轻的“洲洲,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