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因为没有把这件事加进生日愿望(而且陶然早就不再许生日愿望了),陶然自己的性启蒙反而在初潮来后飞快地降临。
过程并不美好。降温时节,她久违地又做了梦,梦见那套被她绕远几个街区偷偷扔掉的睡衣。
……还有洒在睡衣上面,在那场艰难的对话中途逐渐渗透布料,沾染皮肤,让她直觉不妙、几度想要呕吐的东西。
陶然从三年前的梦里醒来,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多么完美的机会。
现在的她只能等。等到有一天,妈妈对Joseph也腻了,然后她们一起离开,回到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家里、只漏进微弱灯光的被子下。陶然已经不是动不动就睡着的小孩子,这一次她们可以聊得更久,直到讲完妈妈所有的故事。然后,或许她也可以讲故事,她自己的故事妈妈还不知道,但应该会愿意听一听的故事。
等待期间,有什么是她能做的呢?
妈妈喜欢公路旅行,比起下车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更喜欢开往目的地的过程。Joseph乐于配合她,说她总是有一些特别的小爱好。
陶然送了他们一台行车记录仪。
里面的窃听器会告诉她车子停下时发生的事。一些时候,他们停在加油站,分享对中年人的消化系统已经有些奢侈的垃圾食品。另一些时候,他们只是为了风景或者小动物,随意停在路边。
也有很多时候,他们做爱。
中年人之间的。已婚夫妻的。相差十几岁的。紧闭的卧室门后常常发生着的。很容易猜到的。很难想象的。
Daddy和little girl在车后座交叠着身体时,陶然偶尔会产生一点不相干的疑问。
她想起那个遥远的、湿黏的感恩节。
庞大的黑影,腥臭的气味,野兽进食一样的动作。
妈妈一定非常爱他,才能发出愉快的声音。
陶然只是听着就吐了好几次。
毫无悬念,从头裹到脚的厚睡衣又见天日,一度自愈的睡眠问题卷土重来。
陶然白天频繁犯困,在学校还控制得住,放了学却不得不借钟意的床补觉。床单上早就没有她的经血了,只有被用力揉搓后留下的痕迹,昭示这里是她圈过的地盘。
陶然九年级困,十年级也困。搓橡皮泥困,玩拼图也困。她二月送了那盒一千片的纯白地狱给钟意当生日礼物,瞌睡互相传染,两个人睡睡醒醒,到三月春假,才拼完一个角。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陶然从钟意床上坐起来,痛定思痛:“拖到你十七岁生日都拼不完要怎么办呀!”
被横行霸道的睡姿挤下床、不知道已经歪着头靠在床边多久的人,则习以为常地递来马克杯。
“拼不完的话,就没有十七岁生日礼物了吗?”
哪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前置条件
水温温的,杯子热热的,陶然的白眼没翻起来。
她下唇贴着杯沿,说,那倒不至于。
不至于,当然不至于,但别的十六岁男生享受青春的时候,钟意在这里日复一日地陪她玩拼图,还要从十六岁玩到十七岁……
会不会太可怜了一点?
她是说过“多等几年再变成男生”,但他长高的速度明显没把她的话当回事。那个头发像暖乎乎的栗子、眼睛像甜甜的金棕色巧克力包装纸的小吉祥物,如今被亚裔血统的黑色素占了上风,只有在太阳下浅浅反光的睫毛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他跪坐在低于她视线的高度,像个软蓬蓬的毛绒玩具。可他也十六岁了。
他单手递过来的马克杯,她双手才捧得住。
怎么看都不像还没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