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开出来后,哪能分帐,这个最主要。分账公平,让人齐心,分帐不公,让人离心。我们因为走投无路,才干起个体户。齐心协力,一道奋斗,每人赚到一笔钞票后,如果有旁的想法,可以再谈,以两年为限。玉卿说,只要能养活我和小囝,无论分多少,我侪愿意。赵晓苹说,我和玉卿一样。玉宝说,我想法是,前期投入全部我来,直到盈利。利润分配,分两部份。玉卿自制服装,包括再加工,比如裁裤脚、拷边,改大小等,玉卿占六、晓苹占二、我占二。进货来的服装,我占二、玉卿占四,晓苹占四。仍旧以两年为限。

赵晓苹说,玉宝太吃亏了。投入侪是玉宝出,利润却最少,这样不公平。玉卿说,是呀,阿姐应该占最多才对。玉宝笑说,刚开始做,我们摸石头过河,前面是光明、还是黑暗,讲不清爽。赵晓苹说,我问过一些摊头,侪讲没人买,要经营不下去了。玉卿说,那还要做么。玉宝说,不管旁人,我们总要试试看。赵晓苹说,没错。

玉宝说,四点,假使生意失败,亏损我承担,这些缝纫机、录音机、服装啊,全部拿来抵债,没问题吧。玉卿赵晓苹说,可以。玉宝说,暂时想到这些,后面还有啥,再补充。

商量妥后,近至傍晚,小桃跑上来说,姨姨,吃夜饭了。玉卿玉宝起身下楼,玉凤已经烧好小菜,摆上桌,盛饭说,那天天在做啥,神神秘秘。黄胜利说,不要饭,我先咪点小酒。薛金花说,我没胃口。

恰巧,秦阿叔敲敲纱门说,我有碗酱油汤,小囝要吃嘛。玉卿连忙去开门,接过说,谢谢。阿叔进来一道吃饭。秦阿叔说,我吃过了。玉卿回来,笑说,这碗酱油汤料足。玉凤盯着说,油条块、酱油、开洋、紫菜、榨菜,还有麻油香。玉卿说,不晓放了多少猪油,油花花的。小桃说,我也想吃。玉凤说,给小囝吃的,也要抢,没出息。小桃嘟起嘴,不开心。玉卿说,给小桃吃好了。黄胜利一拍桌子说,吃啥吃。众人一惊。薛金花接过说,我正好没胃口,这碗酱油汤我吃了。

玉宝说,我要宣布一桩事体。玉凤说,终于要讲了。玉宝说,我和玉卿,还有赵晓苹。我们三个要干个体户。玉凤说,啥。玉宝说,在华亭路小商品市场,做服装生意。玉凤说,个体户,就是打桩模子,那姐夫也干过,被警察追的四处逃窜。黄胜利不搭腔。

玉宝正色说,瞎三话四,完全两种人,打桩模子,是指无营业执照,偷偷摸摸做生意的。我们光明正大,有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有工商局分派的摊位,是正经做生意的。黄胜利说,玉宝玉卿,打算做啥生意。玉宝说,卖服装。黄胜利说,卖服装,难哦。玉宝说,哪能讲。

黄胜利说,我开出租,见识多了,提醒一声,当今社会,老百姓,每月三四十块工钿,柴米油盐就去掉大半,还要存钱,买大件。至于衣裳,买一件,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富人有嘛,有,一小撮。人家去华侨商店,南京路服装商店,啥人会往华亭路买衣裳,听也没听说过。玉宝笑笑,没多讲啥。

玉凤说,个体户,名声不大好听。只有无业游民,流氓阿飞,历史不干净,释放的劳改犯,才去干个体户。玉宝玉卿这样一搞,街坊领居背后,要戳我们脊梁骨。玉卿说,我本身就没啥名声了。玉凤说,玉卿不要名声,我们要的呀。玉卿喉咙噎住。

玉宝说,名声和吃饭,哪个重要。玉凤想想说,要么不要带上赵晓苹,参加淫乱舞会,思想堕落,作风不正。玉宝说,没办法,讲好了,不能言而无信。玉凤说,姆妈,没啥话要讲嘛。薛金花说,秦阿叔的酱油汤,舍得下料,好吃。玉凤说,姆妈。薛金花眼一睁说,营业执照下来了,摊位公派好了,和赵晓苹讲定了,我还能讲啥,先斩后奏,不把我当人,我还能讲啥,我老了,一个个翅膀硬了,我还能讲啥,日后亏大,自己承担,不要哭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