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退,越久远的记忆越模糊不清,出现大段大段的空白和零零碎碎的边角料,声音似乎被无形的电波干扰,变得重重叠叠……
他仿佛踏入了一座复杂、支离破碎的迷宫,到处是断崖和死路,路径奇诡,还分层渐变。最后,阿德利安终于踏入了伊希利世界的中心。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猩红土地,腥臭恶土。
凹凸不平,血流不止,如同伤痕累累的死兽,被活活剥了皮。粗暴的解剖刀连皮带肉削下一层肢体,裸露出来的、仅剩下的东西,被随意地丢弃在这里。
天空像倒过来的地面,上上下下都是满目疮痍。大地被犁出片片交错、深可见骨的扭曲土埂,碎土遍地,伤口中流出血液和脓浆,汇到低地,变成黏腻浑浊的湿泥和沼泽。
站在这里,就像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吞入腹中,目光所及皆是暴行的罪证。
没有风,没有云,没有生也没有死。静得仿佛耳朵只是装饰,听觉不复存在。荒芜之中,心跳都显得格外吵闹。
阿德利安低头,洼地血池中倒映出他的面容。他看见血池中影影绰绰,浮现一张没有五官,也没有头发的脸。
无面的头颅开口了,一道弯弯的刀痕从左边嘴角一直裂到右边,沙哑而惊喜地:“阿德利安……先生?”
混着泥土和脓包的血浆晃荡着,看不清头颅下连着的究竟是什么。
“您、居然、在这里……”头颅本该是眼睛的部位一片扁平,血液从皮肤里溢出来,像眼泪一般流淌。
……原来在伊希利心底,他自己,是这般模样。
他期待地:“我”
阿德利安说:“我拒绝。”
“”头颅呆呆地张着嘴。
“我不要你的效忠。”阿德利安说,“也不想拥有你。”
头颅的嘴重复着张合的动作,无论什么发音都是一模一样的口型。
“您见到了,我的全部。您拒绝我,是因为,我”
“不是。”
阿德利安蹲下来,直视着血池内的脸。
头颅看着他:“……您,您在……同情我?”
“……是的。我有点同情你。”阿德利安说,“因为你本来……你本来,可以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不是生下来就是这样,但我找不到你了。”
这就是回溯的终结了。连伊希利自己都已经遗失了自己的面容,阿德利安又怎么找得回来。
伊希利的确是受害者。
可悲的是,他连自己是受害者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