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利安的手指勾了一下,也像是抽搐那样,有气无力的,擦过了男人的衣角。

……便再没有力气了。

他不再动弹,伏在男人怀里喘了一会,气若游丝。

晒到了太阳,阿德利安好一些了。

他裹着一张薄毯,男人为他理了理堆在胸前的部分,让他能从毯子里露出半张小脸,看一看落在他眼睫上的光点,嗅一嗅春天的花香。当然,清晨徐徐的微风,是不被允许接触过于残破的少年的。免疫系统几乎完全停摆的他,只要一点凉气,就能烧上三天。

阿德利安看了会儿落叶,又看了会儿枝头的新芽。

“……没办法了吗。”

推着轮椅的男人沉默了一会,想像以前那样说些安慰的话,但他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了。所以他保持着沉默。

阿德利安明白了。

回到病房后,他看上去好多了。连青紫的唇也带上一丝血色。唇线罕见地弯起来。

男人说:“你……”

他‘你’了半天,后面也没能跟出什么东西,只给阿德利安把被子盖好了。

只有脑袋属于自己的少年,有一颗长得端正的脑袋。

阿德利安偶尔看到镜子,就会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一个人看着镜子,看一看就笑一笑。

他的确生得好看,也许是身体全部的缺陷都补给了这张脸,才让再憔悴的病容都无法掩盖他五官的精致。那双蓝眸,据说是继承了他素未谋面的母亲,男人很少直视他,会触动伤心事。

他乖乖地躺在床上,伸了伸脖子,用眼睛去够男人的身影。

男人盖好被子,准备起身时,一直静静看着他,以至于让他不敢扭头的少年,忽然轻声接下了他的话:

“……你做得很好哦。”

他愣了愣。

阿德利安说得很慢,吐字也很含糊。

“你帮我活到现在了。”少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我成功地,多活了十八年。”

说了这么多话,阿德利安又有些累了,他就放缓语调,小声地说,“我……见到了很多东西,很多,我本来看不到的东西……阳光,树叶,花,还有云。”

两颗青金石似的蓝眼睛,一定是贮藏了阳光……才会这么刺眼吧。

男人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这些算什么,还有很多你没见过。你还没见过学校,没见过商场……轮船,动车,地铁,快艇,你也没坐过……”他忽然被某种巨大而悲哀的恐慌摄住了,结结巴巴地,不受控制地,拼命搜刮着记忆,“你,你还没弹过琴,钢琴,你一直想学的,说手指弹琴的动作很好看。你还想画画吗?做陶艺?你可以给自己捏个马克杯……对了,你还想游泳,想放烟花,想亲手点燃热气球,你还想,你还想……”

阿德利安微微别开脸,轻轻地:“我想你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男人说,“我”

“我想……我想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