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70(11 / 29)

小禄子又道:“这小太监家私颇丰,又善于打点。想是柔妃宫中此前一直没有位置空出来,他才来了咱们这儿,现在可算逮着了机会,又见咱们这儿前途不甚光明,正好跑了。不过奴才觉着,柔妃未必会要这等吃里扒外的奴才。”

林初微却是玉眸幽深:“他虽选错了时候,也不见得柔妃就不要,多盯着他些。”

柔妃到现在都没有来月下阁找她麻烦,那就是还有所忌惮。既然还将她视为对手,那敌手身边一个白送的眼线,她要是柔妃,必定就笑纳了。

因为君王的久未眷幸,在这林春三月,后宫也竟和结了层冰碴子似的,处处凄凋,晨窗边都多了好些望远怅思的怨女痴妇。

众人意兴懒懒,心情冷落。

偏偏本朝早有规定,若妃子无召,又非什么紧急情况,主动去太极殿请见,则需要将理由先一字一字地写明白了,和手持朝笏觐见的大臣似的,正儿八经地把折子递上去,待陛下批阅过,再决定见不见。

这样的方式,又要如何诉说柔衷呢,于是大家也只能翘首盼着。

终于盼到这天,有人远远看见,帝王的御驾出现在太液池边。

尺素很满意她的配合,在侧前引路:“我们娘娘还让我问美人一声,她有些好奇,美人送上去的,究竟是什么书?”

实则头一次请安的那日,后来也有妃子问起林初微给陛下送了什么,才能得到这新秀中承幸的第一人的殊荣。

林初微也“照实”回答过:“是半本话本子。”

而今尺素又问了一遍,林初微也就再答了一遍:“半本民间话本,柔妃娘娘也有兴趣吗?”

尺素见她不肯具以实告,厉色道:“美人这样回答旁人便罢了,想以此糊弄我们娘娘怕不能够。半本话本子或能吊别人胃口,但恐不足博得帝王青眼吧?”

两人走过之处,青得发黑的宫砖的缝隙里,一夜又生春苔。路上行人经此,总要慢下脚步。

几个宫娥正兴致勃勃说起在太液池边看见了御驾的事,正撞见林初微和尺素,赶忙敛息收声,靠边行了个礼。

“姑姑这是在审问我?”林初微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旁人也听见:“不过,连柔妃娘娘的宫女言谈之间,对圣心也竟这样了解,看来娘娘此刻人未必在仙都殿了。”

宫娥说在太液池边看见了御驾,柔妃又岂会错过。

尺素脸色一变,不知是因为林初微当众挑明了她话中的疏漏,还是因为自家主子的行踪被猜到的缘故。

脚下陡生一点促迫,走快了些许,态度也不再那么强硬:“美人折煞奴婢了。至于娘娘在不在,美人去了便知。”

林初微目不旁视:“姑姑既怕被折煞,那便更该知道,有些事,不是姑姑该问的,也不是我乐意答的。”

林初微的声音鲜少这般刻意凛冽下来,一时仿佛漱过白石的春涧水,初初破冰消冻,悦耳之余,却要冷得掬水的人满掌冰凉。

哪还有之前的客气。

因为自己刚刚对她的侍女这样冷言冷语过,如今她便要依样奉还?

尺素只觉得被这冷声一震慑,仿佛东西压在了脊背之上,力逾千钧,竟有些喘不过气。

“是。”

一路竟都未再出言。

倒是簌簌,见尺素哑声,乐不可支地跟在林初微后头,解气得像个摇晃起来的小尾巴,沉重的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直到走过连亘的一带红墙,这宫中最为精丽的宫殿之一的大门就近在眼前,树头的春阳在阶槛上落下瑰艳的光斑,闪闪浮动。

尺素才能重新拾起从容而得意的笑色:“请吧,美人。”

是了,鸿门有宴,请的可不是自己。自己又有什么好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