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萧承恩,因急攻心切,率兵追出阳和关,至五万人遭敌全歼,念其战死,世代忠烈,罚食禄降为九百,收回几处赏赐的皇庄,退朝!”
他拂袖而去,身后百官们都在喊着万岁万万岁。
陆寄风也低下了头,拱手恭送,等人走了,他直起身。扭转了这么一件惊天大事,百官们都偷偷瞄他,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荣辱不惊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拿着笏板出了金銮殿。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了,武安侯下葬的仪式也可以开始准备了,侯府门口支了账房,收了各家的礼,下人们腰间扎着白布给来吊唁的客人端茶,英国公府的老管家陪着换了素服的萧钰招待客人,不管来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到萧承恩灵位前上一炷香,香烟弥漫,整天都是和尚道士的念经声。
停灵四十九日,该下葬了,各大幡儿立起来,一声“起棺!”,那具沉重的棺材吱嘎一声,离开了地面,萧钰心中猛地一空,他怀中抱着一个灵位,脚下仿佛长了钉子,不想走出侯府。
撑着一副病体爬起来送主子的老管家拄着拐杖,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道。
“走吧,世子。”
他才沉默地,一步一步往出走。
从侯府大敞四开的正门出去,路边围了许多百姓,男男女女,小孩老人,都穿了自己最素净体面的衣服,目光望着那长长的一片白从侯府出来。
纸钱“哗啦”被扬到了天上去,缓缓地落到棺材上,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从萧家抬出棺材了,百姓中有了哭泣声,老人颤颤地跪下去,老泪纵横地喊了一声:“萧将军啊……”
呜呜的哭声在撒上天的纸钱下更显得悲凉,那漆黑的棺材从街道缓缓地过去,跪下的人越来越多了,萧钰抱着牌位往前走,心中酸涩。
……爹,你瞧,还有人念着你的好的。
武安侯到底是有罪的,没几家敢为他设路祭,这第一处搭起的彩棚便是英国公家,后面是御史台的张大人家,萧钰还看见了一处彩棚里站着梁准,杨英,戴轲,恐怕是他们自己花了钱,搭起的彩棚,目送着他们的队伍走过街道,对着棺材行了小辈的礼仪。
人群里,山子晋眸色黯然,也对着棺材行了一礼。
他家不比梁准几人,早就如履薄冰,不能再给父母招惹祸事,只能在这送伯父出城了。
萧钰也瞧见了他,细不可微地颔首。
到了下葬的地方,要开馆了,这是萧钰最后一次再见他爹的面容,那个横眉怒目瞪他的人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棺材里了,再也不会骂他不学无术了。
“合棺”有人长长地唱了一声。
第一铲子土洒在了棺材上,萧钰突然跪了下去,这一路,棺材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只听路边的百姓和身后队伍的哭声,他神色麻木,一路未曾落泪,可如今像是才惊觉父亲要离开他了,顿时心如刀绞,唇瓣颤抖地喃喃:“父亲……”
老管家也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响头。
白色的纸钱被风吹了起来,吹到了落了土的棺材上。
办完丧事,一行人下了山,回到京城,时候已经不早了,梁准他们还在等着萧钰,没让他回府,找了个买面食的摊子,给萧钰要了一碗素面,他父亲去世,暂时不能沾荤腥了。
几人许久没聚在一起过了,本来前几天还相约着一起去打猎,如今却物是人非,他们都围在一起,看一身素服的萧钰吃面,和他说说话。
侯府出事之后梁准就被他爹关了起来,跳着脚要出去,还被打了一顿板子,没能陪着萧钰,满眼愧疚地看着他的脸,心疼道:“侯爷走了你们武安侯府的厨子也偷懒了不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