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萧承恩恐怕也察觉了什么,担心自己出了事儿子没人照拂,非叫对方认他做义父。
陆寄风本没有这个打算,正要婉言拒绝,可见那小子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瞪着他爹,被他爹威胁了,又在心里一边嘀嘀咕咕说他爹的坏话,一边给他敬茶,觉得十分有趣,就接了他的茶。
想到这,陆寄风指尖叩着扶手的动作停下,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萧钰,他父亲新丧,穿了纯白的衣裳,湿淋淋的跪在棕红的地板,雨水都在他周身的地上留下了一滩,更显得可怜了,那还看得出表面乖巧,肚子里他爹一路的神气。
当初他借着倒茶提醒了萧承恩一次,可这次西北,萧承恩还是去了,为的不是军功,是西北的百姓和戍边的士兵。
朝中无人可用,薛家用兵行事激进,萧承恩恐放心不下。
……这一去就没能回来。
陆寄风为人冷血,做事深思熟虑,当初去侯府提点,也算的上仁至义尽,若是在这件事上表了态,那先前做的退步恐怕就要前功尽弃。可沉默了良久,看着萧钰孤零零的样子,又吐不出拒绝的话。
“侯爷入葬的流程可办妥当了。”
他一直不说话,萧钰跪的心头发凉,听到这豁然抬头,红着眼眶,哑声:“没有。”
老管家年纪大了,悲伤太过,病的起不来床,他又整日在外奔波,挑大梁的主心骨去世,还是这么一个罪名,下人们惶惶不安,乱成了一团。
陆寄风思忖着,叫了宋洪进来,吩咐他:“小孩子经不住事,等外头的雨停了,你带着管家过去,帮着料理一下侯爷的后事。”
宋洪愣了愣,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地抱了拳:“是。”抬腿出了书房。
父亲的尸首不用受辱,压在萧钰心头的石头终于松动,他到底不过是个十六的少年,父亲身死,来不及悲伤便要撑下一切,一次又一次的逼迫,绝望,甚至不能跪在棺材前好好地哭一场,如今事情有了转机,他咬着牙硬是没掉眼泪。
陆寄风就当没发现,语气还是那样,可却仿佛放轻了许多:“去换件衣服,回家去吧,还有几日就下葬了,再去陪陪你父亲。”
萧钰哽咽着“嗯”了一声。
雨过天晴了,一直闷着的天总算出了太阳。各家小厮都出来收拾被雨水淋过的院子,不过半个时辰,那些官员的府邸便得到消息,说是英国公府派了人去武安侯府,又请了和尚道士,在做法事念经,原本冷清的侯府好不热闹。
有人叫小厮背着人悄悄地去看一看,见果真是真的,便坐不住了,陆陆续续上门吊唁。
经文声一直到夜里才停,英国公府已经点了烛,宋洪忙了一天回府,来不及歇一歇,换了衣裳就去书房跟陆寄风汇报,频频睃他。
陆寄风淡定:“有话便说。”
宋洪就不吐不快了:“爷,我想不明白,您不是打算和皇上相安无事吗?管这事做什么?”
“……”陆寄风面色不改,拿了一本书看:“他毕竟叫我一声义父。”
宋洪嘀嘀咕咕:“又没上族谱,也算……”
陆寄风瞥了他一眼,宋洪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把嘴闭上了。
【作家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