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帝目光冷漠,似乎闪过一丝厌烦:“太后对朕有恩,武安侯到底还是勋贵外戚,那些官员勋贵不为武安侯求情,是因为五万人的命不能没个说法,可若是真革了他的爵位,朕不就成了那忘恩负义的冷血之徒,武将也会因此心寒。”
汪籍连忙笑眯眯地拍马屁:“瞧奴才这个笨脑子,还是皇上想的周到!”
元初帝哼了一声,汪籍笨不笨他心里有数,问这个蠢问题只不过是见他心情不好故意办蠢罢了。
他扔了擦过手的巾帕,并不担心萧钰一去不复返:“为了他父亲的体面,他总会再求到朕面前来。”
外头又传来了小太监的通报声:“皇上,皇后娘娘给您送补汤来了。”
汪籍一听就暗到不好,这些个小兔崽子,真不会看皇上的脸色!果然,元初帝整张脸都黑了:“不见!”他气得拿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摔了下去,咬着牙低骂:“薛成荣这个蠢货。”
汪籍叫人来收拾了地上的残渣,不去问皇上为何会忽然发怒,骂了远在西北的薛将军。
萧钰这会儿跟着林嬷嬷来到了慈仁宫,这一路上都提着心,宫女在外面给他们打了帘子,他一进去,就闻到了屋里很浓的药味,心中不由得一紧,越过绣着锦绣山河的屏风,看见了躺在床上,消瘦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太后,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走近几步,张了张嘴:“姑母。”
太后的精神不大好了,总是浑浑噩噩的,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看见萧钰眼睛红红的站在那,抿着唇一声也不吭地掉眼泪,自己的眼泪也落了下去,见到了萧钰,她仿佛多了一口气,伸手指了指一旁软榻上的矮几上面放着的攒盒:
“去,去给钰哥儿抓一把窝丝糖。”
林嬷嬷含着泪:“哎!”
他每次进宫告状,太后都会笑着让林嬷嬷抓上一把糖给他,萧钰的眼泪掉的更凶,上前去跪在床边,握住了她一只枯瘦的手,心中更觉得哀戚,咬紧牙关想要止住不停往下掉的眼泪。
太后知道他心里疼,慢慢地给他擦着脸上的眼泪,自己的眼中也含上了泪花:“你父亲戎马半生,大半辈子都奉献在了西北的风沙里,他是不是那等贪功的小人,我……我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说他父亲贪功冒进,害死了五万人,想来太后心里也是不平的。
林嬷嬷早已屏退了所有人,面带哀色地替太后道:“我们萧家在军中两百余年,士兵调动,有的升了官,有的被调入了京营和几个衙门,一个狱卒受过咱们家的恩,趁着送饭问过赵副将几句,赵副将只说,那日我军得到消息,称鞑靼主力攻阳和,偏师攻宣府和大同,军中有二皇子布日固徳坐镇。”
“他和薛将军受侯爷的嘱托,暗地里去了大同和宣府,待清缴完偏军立即绕到前方,将鞑靼大军从三面包抄,一网打尽,可那日大同的敌人远比军报上多,他一时间脱不开身,就听人说阳和关那边的鞑靼大部队已经被打的溃不成军,侯爷追敌出关,没想到中了计,遭敌全歼。”
“赵副将回了阳和关,发现薛将军早到了城内,还是他力挽狂澜才守下了城,此事过后,监军的太监和薛家就一口咬定是侯爷贪功冒进,赵副将只能先去为侯爷收敛……尸体,扶灵回京。”
萧钰的心慢慢凉了,宣府和阳和关的距离比大同离阳和关还要远,为什么薛家会比赵副将提前到达,他下意识便觉得是薛家设计害了他父亲,可刹那间又想到了什么,浑身的血液也冷了。
薛家,那是皇上提携的武将家,监军也是从宫里出去的太监,纵使不是皇上指使,这一盆脏水扣到了他的家头上也和皇上脱不了关系。他看着太后痛苦的神色,就知道太后也明白了。
“是姑母的错,姑母识人不清,错信了一头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