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玻璃倒映出熊霁山脸上的伤疤,挺长一道,从左眼角砍到下颌。

歪歪扭扭,像条会吓坏小孩的蜈蚣。

他拿起副驾驶位上的羊城晚报,先翻到了广告版面,红字黑字的一则则小广告好似密密麻麻的火柴盒。

「寻人启事,姓名:张黎,性别:女,年龄:15岁,于6月15日离家后至今未归……」

「黒鲸除虫公司,专业灭虫蚁,专业灭老鼠,经验丰富,效果显著……」

接着再翻到时事版面。

「……市委书记周华平涉嫌严重违法违纪,目前正在接受中纪委调查……」

「羊城连续多日发布黄色高温,一男性跑者在夜跑途中猝死,广医心内科方明医生解释……」

「昨日一德路一家海味铺因电路老化漏电,导致一男一女两人触电身亡……」

两道浓眉不禁挑起,熊霁山心想,看来公司最近的生意很不错嘛。

*

瞎子知道自己要跑,周华平落马,后面牵扯的党羽众多,如果秦家处理不好是脱不开干系的。

推出去替自己挡罪的手下估计撑不了多久,刑警很快会找到他头上,大飞已经联系好,今晚就得走。

正处敏感时期,「唐宸会」已经关店几天,平日金碧辉煌的会所如今人走茶凉,黑灯瞎火。

瞎子从会所背后的安全门进去,摸黑上楼。

他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幽深走廊是蟒蛇无底的肚子,一阵阵雜乱匆忙的脚步声模糊在阴暗深渊中。

几日没换气的办公室里涌起一阵潮湿霉味。

按开墙上灯开关的那一秒钟,瞎子已经察觉浑浊空气中藏着隐隐约约的凝滞异样。

可来不及了,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他只是微微眯了眯眼,太阳穴已经被抵上冰冷的枪口。

不可能!

他回来之前明明检查过店里的监控视频,连只老鼠都没看到!

而且怎么会进来了人,监控系统也没有报警?!

……难道……?!

事情发展得太快,恐惧还没来得及蔓延至全身,他也没来得及问是不是秦家要灭口,子弹已经贯穿了他的脑袋,红的黑的,从太阳穴另一端喷溅而出。

他像剪断线的木偶,瘫软无力地倒在地,脑袋在地板上撞了一两下,才停下。

装满土豆的大麻袋破了洞,土豆沾满鲜血,从洞口一颗接着一颗滚出来。

短暂枪声之后空荡的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

再过了一会,清脆响亮的口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一个个音符摔进一潭死水似的空气里,只是溅不出水花。

春月嘴里哼着13 ? jours ? en ? France的调子,眉眼轻松自在。

仿佛刚刚爆头殺死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只是一只臭虫。

春月在瘫软的男人身旁蹲下,检查今日目标的生命体征。

确认身亡后,她把手枪塞进他左手,瞎子是左撇子。

再带着他还没僵硬的手在枪柄上按上指纹,把枪丢到他身前。

西格绍尔P226R,瞎子爱用的一把手枪。

今晚来之前春月不确定瞎子有没有把武器转移了,所以备了一把同型号的手枪当预备。

目标还没到场时,她开了大班桌上锁的抽屉,找到了这把枪。

春月检查着枪膛和保险,撇嘴腹诽,看吧老熊,今天我还能省颗子弹。

她哼着歌,从裤袋摸出部手机。

手机是老款智能塞班系统,推开滑盖,她对着还带着温度的尸体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条彩信到某个默记于心的手机号里。

口哨声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