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内殿——当然,说是内殿。实则此处不过一方静室。
只因前朝祖氏疲懒,时常批阅奏折半途而困顿,特意辟来小睡。先帝自诩勤勉,闭室二十载。直至魏弃这一代,才又重新被利用起来。
空间不大,一床一案,内嵌半壁佛经。
寒碜,且阴森,却是魏弃真正睡了七年的“栖居处”。
陈缙私下常道他是苦行僧,但其实仔细想来,苦行僧还能以双足行遍天下,览山河水色。
自家这位陛下,七年光景,两千五百余日,除了行军打仗,祭奠故人外,做得最多的事,却只剩把自己关在这暗室中、没日没夜地抄经。
对比起来。
大抵还是陛下的日子……过得更不顺心些。他想。
但这话显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甫一踏入其间,两人便被扑面而来的药味呛得各自皱眉。
魏弃人坐靠在床边,双眼以白绫缚之,半张脸掩在明灭光影之下,两鬓斑白垂落,陡然一看,莫名的,竟
有几分英雄迟暮的怆然。
陈缙被心中这念头吓得一惊。
不过很快,他又把这杞人忧天的想法、毫不留情驱出脑海——
因为,这位“迟暮英雄”说话了。
“继续吵。”
魏弃说:“从‘你色欲熏天昏了脑子,送进宫里的人还能给你送出去不成’那一句,往下接。”
陈缙:“……”
金复来:“……”
这是聋过一回的人能有的耳力吗?
陈缙嘴角抽抽,不由扶额。
金复来亦跟着静默半晌。
末了,却是径直撩袍而跪。
“陛下恕罪,”金二公子是个识时务的好青年,“家事、国事、天下事,金二心中有数。只是,事涉他人,难免自乱阵脚。”
他话音微顿。
明知魏弃此时目盲,却还是下意识抬眼望向彼方。
迟疑良久,方才低声道:“金二与那解家十六娘,虽平生未见,并无情意在先。可,到底应承了解家婚事,互换庚帖。于公于私,金二无法放任她不管。”
“木已成舟,方知挽救。”
陈缙看热闹不嫌事大,幽幽道:“早干嘛去了?”
那解十六娘嫁进上京,倘若你是个有心的,一路派人接应,人压根就不可能丢。
如今人丢了、事犯了,辽西那群贼子如愿、给陛下泼上一身脏水,你倒是想起来这个便宜妻了。
金复来却像是没听出来他话里话外的讽刺,只跪得端正,再度向魏弃叩首,直磕得额头通红,复才再度开口:“她远涉千里而来,几名姊妹,将解家半数财产添作嫁妆,可知其在闺中时,也是娇宠长大。解家人既将她嫁与金二,纵无夫妻情,总有托付意。无奈回京路上,臣困于琐事,竟无心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