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痛,是什么时候。
是怀着阿壮的时候吗?
整天吐血流血,四肢百骸,仿佛都被捏碎、重造,一次又一次,她从小是个怕疼的,可那时,却都咬牙忍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心底里带些盼望吧。
盼着那孩子的出生,所以,好似什么疼痛,都无足挂齿;心里幻想着那孩子的模样,眼睛像她,鼻子嘴巴像魏弃……所以,人生在苦痛中仍有盼头——
可,现在呢。
现在又算什么?沉沉忽然问自己。
她想起一脸抱歉,告诉她“东宫没法再待下去”的魏咎;
也想起临别前再三叮嘱、依依不舍的解家姊妹,想起许多早已被忘在脑后的旧事,曾经奴颜婢膝只求活命的“罪臣之女”。
哪怕肩膀的伤在疼,胸前的瘀血隐隐作痛,哪怕现在她被抽得皮开肉绽。
如果她再识相点,如果她想活下去,事实上,理应再撑起身来跪着求饶,学着怎么在主子面前,当一个合格的奴才。
……可是,为什么呢?
沉沉想不明白。
她只是想用十六娘的身份,做个平凡的普通人,过寻常人家柴米油盐的安稳日子。命运却总是与她作对,把她逼得步步后退——她知道生命可贵,也知道活下去,于她而言是多么来之不易的机会。
可如果只是这么活,忍气吞声,卑躬屈膝地再活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
人的崩溃与爆发,似乎总是在一瞬间的事。
“认不认错?”
“你个奴才,哑巴了么!”那小少年却还浑然不觉,只凶巴巴地踩在她背上质问,“爷在问你,认不认……”
后话仍卡在喉口。
“啊!!你干什么!”
少年原本嚣张的音色却骤然熄火——虽依旧高亢,可仔细听,那分明是藏都藏不住的惊恐:“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沉沉怒声道,“你、这、个——!”
痛意将她声音逼得变调,手脚都在发抖,却仍是狼狈地爬起身来。
末了,愣是甩开了两个横生阻拦的小太监,手脚并用、扑将上前,直将那叉着腰得意忘形的少年推倒在地,整个人骑在他身上,又反手给了那在旁拱火的胖宫女一个巴掌,“滚开!”
她毕竟年长,面对一个孩子,单靠着身体重量,已足够将这人压得一动不能动。
随即,右手巴掌再次高高扬起。
“你爹娘没教过你做人是么?!”她听见自己心脏鼓噪的声音,两只眼几乎快瞪出眼眶,“那今天我就来教你!小……兔崽子,我不是你的奴才!你也不是我的主子!”
少年脸上涨红,表情一瞬惊恐变色。
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瞳孔中映出的面目狰狞、满脸通红的“十六娘”。
却就在这巴掌即将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