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人活着,就是要服老的。”
“没有人有资格,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再轻易地从我手中夺走。”
“我不是你手里的棋子,我是你的女儿,是赵家唯一的血脉,也是赵家军……下一任的统领。”
“到那时,会有无数男人趋之若鹜,供我挑选。一个魏弃算得了什么?”
“我,才没有你这么窝囊废的父亲。”
她泪流满面,却执着地将手中匕首钻得更深,更深。
赵莽临死前瞪大到极限、几乎落出眼眶的双眼,在此后的许多年,在她无数次午夜梦回中,始终纠缠她不放。
可她没有丝毫犹豫。
直至那匕首“噗呲”一声,透过皮肉,最终,穿过他的身体。彻底刺穿了他的心。
“阿……蛮……”
他的眼泪到这时,方才终于流了下来。
沿着衰残的脸庞,滴落到暴出青筋的肢体,他的右手已然高高扬起,只需一掌——一掌,光是掌风,他四十年的深厚内力,足够将眼前的女子劈毙于掌下。
可他看到的……怎会是女子呢?
分明,是一个女孩啊。
一个抱着他咿呀嬉笑、总有说不完的话的女孩;
一个受了委屈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在他为她出气之后,又立刻破涕为笑的女孩;
一个牵着他长满老茧的大手,在辽西的大雪之中,一步一个脚印走远的——他的女儿。
他把这一生给过顾离之后,剩余的,为数不多却是所有的爱,所有的关怀,都给了她。
他用他的所有,娇惯着,溺爱着……是他,亲手让她变成了眼前这幅模样。
“阿……蛮。”
他的眼泪,又岂止是因为不甘与不忿啊。
他的女儿,如今,亲手杀了他。
未来的几十年,她要如何面对这噩梦般的一刻?
赵莽的喉□□发出一阵暴怒而凄厉的嘶吼。
他忽的摸出枕下一把同样刀鞘的匕首,而后,亮出刀刃,对准自己的咽喉——
鲜血四溅。
身首,分离。
这是何等的力气,又是何等的决心?
他分明可以杀了她,却选择自戕,用最后的力气,为她圆了一个不可原谅的谎言。
“阿……爹……”
一颗眼泪沿着少女的眼眶滚落。
她张开嘴唇,发出“啊”的一声,短促而尖锐,如幼兽的哀鸣。
而后,越来越多的泪水涌出来,她抱着自己的头蹲下身去。
药碗被撞翻,“当啷”落地,徒留一片狼藉。
她痴痴看着那片浓黑的污渍。
那本是她为他准备的麻药。
喝下去,便不会那么痛了,喝下去,他便不会……
【阿蛮,你可知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