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一声,低声唤她:“芳娘……芳娘啊。”
可沉沉是她,芳娘也是她,又有什么区别。
沉沉更用力地抱紧了顾氏,小声道:“阿娘,沉沉想替你生病。”
“傻孩子,”顾氏听得失笑,“哪有当娘的让孩子替自己受苦的?”
“……”
“娘亲只希望你百岁无忧,长安长乐,”顾氏的声音里,忽带了几丝哽咽,“人人都有她的命,由不得选,可若是真的能选,娘亲愿意拿自己的命换给你,为你添福添寿,让你这一生都不被人……发现……”
“发现?”沉沉有些茫然地抬头。
顾氏却只借着夜色,悄然拭去眼角泪水,温柔地轻抚她眉眼,“是呀,你是这世上最漂亮、最珍贵的明珠,若是叫旁人发现了,来同阿娘抢怎么办?八年来,阿娘日日都害怕,日日都害怕呀……那时,阿娘竟只能眼睁睁看你去了上京……”
“阿娘,又在乱想。”
沉沉听得笑:“其实才不会有人抢,我在上京时,没人要我,他们都不——”
他们都不喜欢我,说我是野种。
不让我吃饱饭,欺侮我,连最下等的仆妇,都视我为无物。
这些话,她从没跟顾氏说起过,她从前描述在谢家的生活时,只说大伯父疼爱她,大伯母宽容体己,堂姐与她情同姊妹。
顾氏听得一愣,回过神来,沉默无言中,紧拥着她的手臂却忽的收紧。
“他们都不……”
沉沉忙亡羊补牢地解释道:“没人要,但是他们都不——嫌弃我,沉沉不做坏事,是好人,所以人人都喜欢我……而且,我还有阿九。现在有阿九了。”
说起魏弃,连她自己也未察觉,语气里渐渐多出几分真挚,几分羞怯。
“我还有阿九,”沉沉说,“阿娘,他待我很好,我欢喜他。日后我和他,都会对阿娘很好很好。”
“……”
顾氏却只摇头叹息道:“芳娘,他的身份,终究不是我等可以攀附的。”
“可是,可是生来要做什么人,他也没得选呀。”沉沉小声“争辩”。
“若是有得选,也许他更想做阿殷,做方大哥他们那样自由自在的人呢……只是,从来由不得他选罢了。总是这样的,人人都推着他往前,好像他不会痛,不会受伤那样。”
话落,两人皆沉默片刻。
“芳娘,”许久,顾氏却又扳正她的肩膀,低声而郑重其事地问道,“若是娘亲现在同你说,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念头,从此安心在江都城做从前的你,你愿不愿意?”
沉沉闻言一怔。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顾氏问她,愿不愿意离开魏弃。
在这之前,哪怕她已看出来顾氏对魏弃的不喜,看出来顾氏的忌讳与回避,可顾氏从没有阻止过她与魏弃在一起。
“届时,便是天子之威,娘亲也愿意拿命来抵偿,换你自由。”顾氏说。
声色何其坚定。
几乎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可说完,她的呼吸却仍止不住地颤抖:是了,毕竟,谁不怕死呢?
那是天子,是一国之主,是万民之父,他要杀人,只在一念之间。顾氏不止是谢沉沉的母亲,还是萧殷、萧婉的生母,是萧家的主母,她要说出这句话,已是做了最艰难也最